父母待她不差，說愛也愛，生活上也從不缺什麼。隻是許菲更讓他們增光，在外人面前提到的次數便也更多。整個家都充滿愛的，姐姐是疼愛她的，父母是親和慈愛的，但她還是陰暗的一心想要遠離他們。

——究其根本她不是真的讨厭許菲，也并不憎恨父母。

她隻是讨厭那個永遠活在姐姐光環下、怎麼努力都差一截的自己。

許芳芳不知道改怎麼面對許菲，她不知道怎麼面對這份自己不配擁有的好意。

心像一顆被反複揉捏的酸澀金桔，汁液四溢的苦意裡，裹着深處那絲怎麼也化不開的被釀成甜的微念。

于是轉身就走，帆布鞋在食堂地磚上打了個滑，差點撞到端着湯碗的學妹。許菲三步并作兩步追上，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小心。”許菲的指尖涼得像浸過井水，“衣服髒了不處理會留印子。”

許芳芳僵在原地，看着姐姐用濕巾一點點擦拭她衣擺的污漬。許菲低頭時發絲垂落，露出後頸一顆小巧的朱砂痣，紅的豔人。

“我自己來......”

“别動。”許菲突然笑了，“你三年級打翻果汁也是這麼說的，結果越擦越花。”

姜湘北叼着根棒棒糖晃過來：“哇哦，姐妹情深現場版？加我一個呗！”她突然伸手捏了捏許芳芳的臉頰，“學霸妹妹，你耳朵紅得能煎蛋了。”

許芳芳猛地後退半步，後腰撞上自助飲料機。哐當一聲，易拉罐滾落在地，碳酸氣泡滋滋作響。

“哦對了。按照菲姐的意思，我準備了這個。”姜湘北從身後拎出了兩杯檸檬茶，“特調檸檬茶，左邊的不加糖右邊的加糖——猜猜哪杯是學霸妹妹的？”

許芳芳下意識伸手去拿左邊那杯，卻看見許菲同時拿要拿左邊那杯。兩人的手在空中相碰，許菲突然笑出了聲：“你瞧我，連這個都忘記了。芳芳喜歡不加糖的對吧。”

這個笑容太明亮，許芳芳不得不移開視線。她想起書桌深處那本寫滿“讨厭許菲”的日記，每一頁最後都畫着小星星——和姐姐高中校服上的紐扣圖案一樣。

“其實...”許芳芳吸了一口果然無糖的檸檬茶，酸澀的味道讓她皺了皺眉，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說：“爸媽昨天提到你在新學校那邊也深的老師器重的事了…挺好的。”

許菲正在幫姜湘北整理歪掉的領結，聞言轉過頭：“嗯？我可愛的妹妹這是在恭喜我嗎？那芳芳要不要也和我一起泡在謝頂教授頭頂反射出的聖光下一起學習呢？”

這句玩笑話讓許芳芳差點嗆到。她看着姐姐狡黠地眨眨眼，突然意識到許菲可能早就知道——知道那些被比較的委屈，知道她藏在優秀成績單下的自卑，甚至知道她偷偷把姐姐的獎杯收進衣櫃最深處。

“不用...”許芳芳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愛哭鬼了。”

許菲突然伸手，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她的發頂與她對視道：“但你永遠是我的小哭包妹妹。”

許芳芳的指尖在瓶身上摩挲，但眼睛卻無法移開分毫。許菲擁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眼角自然垂落的弧度，像被春風吻彎的花萼。

“喂喂，你們看群了嗎？”王闵舉着濕漉漉的手機沖過來，“班長說下午的體育課改自習了！”

沈荇之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根據《學校體育工作條例》第二十一條......”

“停！”姜湘北一把捂住她的嘴，“金花，你再背條例’剝削‘我的聽覺就把你挂在給教務樓門口的路燈上cos巴黎資本家。”

許芳芳聽後“噗嗤”笑出聲來，又立刻抿住嘴唇。許菲看到妹妹的笑容也放下心來。

“芳芳。”許菲輕輕碰了碰妹妹的手背，“下午要不要來圖書館？聽說新到了《量子物理前沿》的英文原版。”

許芳芳一與許菲對視，就假裝低頭擦拭眼鏡片蒙上的霧氣：“姐你...你還記得啊。”

“當然。”許菲歪了歪頭，“前幾天你在朋友圈提到這本書的時候，我就記着了。”

姜湘北誇張地捂住胸口：“救命，這什麼感天動地姐妹情！”

食堂的燈光突然閃爍了幾下，隻見距離衆人兩三步遠的那人猛地起身掙紮，倏然癱倒在地，驚呼聲瞬間掀翻屋頂。。

許菲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别怕。”

這一次，許芳芳沒有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