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深夜不聲不響地來到這裡,要做什麼?
還不等她細想,後頭有個女人就開口:“陛下,我們現在立刻去搜查容妃的内室,那畫像不在書房,想必就在容妃的内室之中。”
畫像,什麼畫像?
崔令儀想問,但不敢問。容妃聽見聲音也睡眼惺忪地前來接駕,聽見陛下問起畫像,她臉色驟然一變。
陛下冷着臉,揮了揮手,内監和宮女魚貫而入,來到容妃的内室之中進行搜查。容妃白着一張臉,要開口請陛下不要搜查那張畫像,崔令儀在暗地裡握住她的手,朝她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可是……”容妃的辯白之詞就這樣被噎在口中,許久她仍是轉變情緒,作出一派天真的模樣,“陛下,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您來臣妾宮中要找什麼?”
陛下身後那女人咯咯地笑起來:“見過容妃娘娘。”
容妃看着她,一臉迷惑:“韓昭儀?”
“是。”韓昭儀道,“今兒個臣妾聽了個趣聞,聽說容妃娘娘新收了一個愛畫丹青的宮女,天天找她畫外男的畫像,說是入宮前的情郎。臣妾不聽說此事則已,如今聽見了,必要告訴陛下,請陛下來定奪的。”
“容妃娘娘,女人一旦進了宮,就是陛下的女人,若是心中有别的男人,整顆心就都要挖出去了。”
“一派胡言!”容妃斥了一聲,又看向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
陛下默然不語。
不多時,就有位内監呈着崔令儀白天畫的那幅素描走了出來:“陛下,找到了。”
陛下沉着一張臉,接過了畫稿。
他看完臉色愈發陰沉,将畫像攤開,詢問容妃:“容妃,這畫上畫的究竟是誰。”
容妃瞠目結舌,一直不知該如何回話。崔令儀無聲地一歎,随後道:“回禀陛下,畫上是娘娘的心上人。”
容妃驚異地看向崔令儀,眼中的期盼漸漸轉成了失望。她頹然坐在地上,事到如今,她已經無法解釋了。她想到陛下心中也有旁人,那為什麼不準她心中有别人?她抿着唇,半晌亦道:“是,畫上是臣妾的心上人。”
韓昭儀在一側發出尖銳爆鳴:“陛下,您聽,這賤婦承認了!她心中竟敢思念旁的男子,罪無可赦,請陛下速速發落了她,以正清聽。”
回答她的是陛下的一個巴掌。
他年紀很大了,但是既然少年時曾從軍,如今又是掄圓了手臂暴起抽人,抽得韓昭儀一個趔趄,俯身吐出一口血。
血泊裡露出白森森的一角,是她的兩顆牙。
陛下将那幅畫擺在她面前:“你好好看看,這畫中人是誰?”
韓昭儀哪裡認得出來,隻知道陛下盛怒,連忙跪下請陛下息怒。陛下緩步上前,親自扶起容妃,更是小心翼翼将人抱在懷中。
他手指撫過她蒼白的面頰,聲音竟然變得溫柔可親。
“吓着你了。”他溫聲道,“是朕的錯,朕不該偏信這毒婦,你可會怪我?”
容妃亦是一頭霧水。但她望着陛下的眼睛,不知怎的,竟然落下一滴淚。
“這幅畫真是你身邊的宮女給畫的?”陛下問。
容妃目光情不自禁瞥向底下跪着的崔令儀。崔令儀低着頭,絲毫不敢讓陛下看見她的臉:“是,是奴婢依據容妃娘娘的描述畫出來的。”
陛下問:“你們娘娘為什麼要畫這個?”
崔令儀道:“娘娘思念心上人,因此讓奴婢作畫為她解悶。”
“這畫上之人,就是你們娘娘的心上人?”
“絕無差錯。”崔令儀道。
“她說這人叫什麼名字?”
崔令儀道:“蕭四郎。”
記憶裡嬌媚明豔的少女被他逼急了就會紅着眼眶倔強地仰起臉,此刻眼前人卻順從地仰起頭,剪水雙瞳在燭火下明明滅滅。
陛下渾身發顫,嗓音沙啞,指尖捏起容妃的下颌,但連胡須都情不自禁微微顫抖。他尤不敢想:“你怎麼會知道蕭四郎?”
“你又怎麼會知道朕年輕時候的相貌?”陛下問,“這畫上畫的是當年朕在邊關鎮守時穿的衣裳,你瞧,這紅纓槍,這白馬,這匹馬叫……”
“叫闖闖。”容妃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