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隆臉色煞白如紙,他心中又驚又怒,手中長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謝珩将崔令儀護在身後,警惕地盯着蕭隆,以防他再有什麼過激舉動。崔令儀從謝珩身後探出頭來,看着蕭隆狼狽的模樣,心中暗忖,事情到了這一步,真相已經呼之欲出。
蕭隆定了定神,強辯道:“就算本王右胸有痣,又能證明什麼?這瘋婦信口胡謅,你們豈能僅憑她一面之詞就定本王的罪!”
謝珩冷道:“康王殿下,事情發展到如今,可由不得你狡辯。且不說丁氏所言真假,單看你剛才拔刀欲刺她的舉動,就足以令人起疑。”
崔令儀道:“既然從外祖不肯承認,那便等皇城司的回信即可。可若是丁氏所言不虛,從外祖又當如何?”
蕭隆沉默許久,他終究道:“不錯,當年是我覺得這女子可以為我所用,因此将她從宮中接出,而後是她不知檢點,酒後勾引穆三,被我發覺後并未追究,而是轉送給穆三做妾。我待她已經足夠寬仁了,一個女子而已,轉送妾室本就是尋常事。”
崔令儀問:“這麼說,從外祖,你承認了?”
“是又如何?”蕭隆道。
“那從外祖為何要殺她呢?”崔令儀問,“既然一切本就是她的過錯,從外祖何必殺她,隻要把一切清清白白說出來,又如何會導緻如今的局面。”
蕭隆面色一凜:“我隻是怕她滿口胡沁,敗壞我的清譽罷了。”
“說來也好笑。”崔令儀道,“丁娘子本就是個瘋子。要說從外祖用她來當耳目,這個人選實在不大妙。除非丁娘子是裝瘋,是嗎?”
“不是,她真瘋了。”蕭隆寒聲道,“我何必用她來當耳目,穆三沒有官身,我有什麼需要防着他的?”
崔令儀望着他,輕輕笑了。
“穆三沒有官身,可他卻有一個當皇後的姨母啊。”
崔令儀緩緩道:“穆三活着給從外祖做了不少髒活吧?旁人也罷了,今日辰時,離離在丁娘子府中發現了穆家侍女豆蔻的屍骨,她因何而死,我想和從外祖有些相幹。”
“你憑什麼這麼說?”蕭隆勃然大怒。
“雖說時間過去了太久,當事人都已經死了,但是從外祖可能不知道,屍體也是會開口說話的。”崔令儀笑道,“豆蔻是死後墜井,後腦、肋骨皆受到緻命重擊,且手骨處有明顯的摩擦傷,生前應當被人拘禁虐待,是這樣嗎,從外祖?”
蕭隆面上血色寸寸褪去,許久他道:“那又如何?”
“豆蔻死後,我在她肋間發現了一枚玉扣。這枚玉扣,當時洛娘子跟我說,這不是穆三的東西。我還曾猜想,或許是掉在衣服裡,後來随着衣服腐化脫落,這才掉在肋間。但仵作說不會如此,因為玉扣牢牢嵌在她肋骨之中,人死以後血肉化作一灘污泥,隻剩這玉扣,保留下為她指認真兇的證據。”
崔令儀從懷中拿出包着玉扣的絹帕,一層一層剝開,那枚白玉夔龍玉扣,呈現在衆人面前。
崔令儀道:“我今日見到從外祖才想起來,我是在哪裡見到的這枚玉扣,說來也好笑,還是從外祖告訴我的。”
“郡王的官服上皆會有此裝飾,我外祖父身上也有。我小時候很喜歡,日日求着他摘一枚給我玩兒,他卻不肯,隻說事關重大,不能給我。”
“今日這玉扣,便成了指認從外祖您,殺人害命的憑證。”
“大膽!”蕭隆怒喝一聲。
“崔小姐不懂武功,所以沒有看出來,但我卻懂。”謝珩目光如炬,望向蕭隆,道,“殿下剛才使得那一招斷嶽擒拿手,中招之人肋骨會出現橫向斷裂,斷口平整如刀削,與豆蔻屍骨上的傷痕一緻。”
“還不認嗎?”崔令儀揚聲道,“從外祖父?”
蕭隆仍堅持道:“不過是些牽強附會的證據,你們休想就這樣定我的罪!這玉扣或許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至于那什麼斷嶽擒拿手,天下會此武功者不知凡幾,怎能就此認定是本王所為?”
崔令儀笑道:“我相信穆三就死,對于他過往造下的孽,一定想了辦法來贖。比如一個豆蔻,一個丁紫英,一個身死,一個半瘋,為什麼會這樣?這麼小的一個庭院之中,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既然洛娘子說,那個庭院曾是宴飲待客所用,那我想每日迎來送往,必然會有記檔。我便從門房手中得到了此物,從外祖想要一起看一看麼?”
她從懷中拿出一本灰撲撲地書冊,一邊看一邊道:“從外祖,這幾年,您來的次數很多嘛。”
“把那本冊子給我!”蕭隆大驚失色。
崔令儀卻将冊子往身後一藏,冷笑道:“從外祖如此慌張,看來這冊子上的内容,真如我所料,藏着不少秘密。您這麼急切,是害怕上面記錄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嗎?”
蕭隆臉色愈發陰沉,向前邁了一步,壓低聲音道:“崔令儀,你莫要不知好歹,這不是你該插手的事,把冊子交出來,本王還能念在你年幼無知,既往不咎。”
崔令儀笑道:“從外祖,事到如今,我既然敢拿出這冊子,便不會怕您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