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穆家的下人已經慌作一團,有幾個小厮跑去報官,其餘的則在一旁不知所措。洛香寒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她掃視了一圈屋内衆人,目光在葉如霜身上停留了片刻,冷冷道:“都别亂,等官府的人來了,自會查個水落石出。”
過了一會兒,崔令儀漸漸緩了過來。她低聲對謝珩道:“把剛才你三哥用的酒杯拿給我看看。”
謝珩道:“好。”
他隔着衣袖将合卺所用的禮具端來,崔令儀從系統中迅速兌換了一個橡膠手套,她将手套戴在手掌上,拿起酒杯仔細端詳。
金盞中的酒液看似與尋常無異,隻杯底沉澱着極細碎的灰白色粉末。她将金盞舉起輕嗅,聞到了一點類似生土豆的酸澀味。
“像是鈎吻。”崔令儀道,“又叫斷腸草。”
“想要再具體一點,就要等仵作來查驗過屍體才能知道了。”她放下穆從南的酒杯,又拿起葉如霜的那一杯,其中竟然毫無鈎吻的氣味。可葉如霜與穆從南同飲一壺酒,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别呢?
問題不是出在杯裡,就是出在壺上。
一般合卺酒很難保證誰端起哪杯酒,她一瞬間腦中閃過了很多影視作品,随後她打開了金酒壺的杯蓋,觸目酒液澄明正常,她将正常的酒液傾倒而出,随後将整個壺身翻過來倒過去的旋轉,終究在壺把手上發現了一個極其細微的開關,她輕輕撥動,空酒壺立刻湧現出了帶着生土豆氣味的毒酒。
“我知道兇手是怎麼下的毒了。”崔令儀道。
她向衆人展示:“這是一個鴛鴦壺,内置夾層,将壺腔分割成了兩個儲液空間,壺蓋或壺把處設有隐蔽機關。當我按下壺蓋上的凸起,上層通道打開,倒出無毒的酒液;而若我撥動壺把内側暗鈕,下層通道開啟,則會倒出無毒的酒液。”
衆人聽崔令儀這麼一說,都圍攏過來,共同看向那個鴛鴦壺。
穆清姿問道:“那這麼說來,兇手事先就準備好了這鴛鴦壺,故意要毒死三哥。可究竟是誰處心積慮地用這壺來下毒呢?”
崔令儀笑道:“還用問嗎,現場能做到這件事的隻有一個人。”
她目光直接看向剛才為穆從南傾倒酒水的侍女,那侍女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她發現,立刻想要逃竄。謝珩察覺到她目的,立刻飛身向前要将她制服,那侍女卻立刻咬破口中毒囊,立即氣絕而死。
一場納妾宴上連出兩條人命,實在駭人聽聞。下毒的侍女一死,一切線索仿佛就此斷絕,再無迹可尋了。
崔令儀在腦中推想了一遍案件發生的經過,謝珩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慰似的拍了幾下。
一片混亂之中,金陵州府的人已經趕到,為首的是捕頭樊明。他看到屋内混亂的場景和穆從南的屍體,臉色一沉,立刻開始指揮手下的人勘查現場。
樊明看見崔令儀面前正擺放着鴛鴦壺,勃然大怒,對着崔令儀悍然道:“誰準你妄動案件之中的證物的!你是何人?為何亂動證物!這可是命案現場,容不得你在此肆意妄為!”
崔令儀平靜道:“捕頭少安毋躁,我那時隻是覺得這壺有蹊跷,這才查看一二。經過查驗,我以為穆三郎之死,便是此侍女所為,此鴛鴦壺便是物證。”
樊明眼中滿是懷疑:“你這女子怎會懂得斷案,莫不是心中有鬼,故意破壞現場?”
謝珩無聲擋在崔令儀身前,冷道:“樊捕頭,這位是崔令儀崔小姐,吏部尚書崔骊的千金,在上京城屢破奇案,由她查驗證物,我以為沒有不妥。”
樊明不屑:“女人懂辦什麼案子!這可是命案現場,一切都該由官府來查。”
崔令儀無意與他争辯,隻是道:“此侍女正是利用鴛鴦壺,為葉娘子傾倒無毒的酒液,卻為穆三郎傾倒有毒的酒液,蓄意将他害死。眼下她已經服毒自盡。”
樊明不屑道:“你這無知婦人,莫要在此胡言,擾亂辦案。這等命案,豈容你随意插手。”
謝珩怒不可遏,但為了破案還是要給他三分薄面。謝珩拿出大理寺少卿的腰牌:“我乃大理寺少卿謝珩。樊捕頭,一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崔小姐是我大理寺特聘而來的辦案顧問,連陛下都多有稱贊,豈容你在這裡妄言诋毀!”
樊明冷道:“什麼大理寺少卿,什麼辦案顧問,草包罷了,你們也不該擅自行動。如今線索中斷,這案子愈發棘手了。”
此人如此冥頑不化,崔令儀連最後一點跟他争辯的心思都沒了。她蹙眉看着那侍女,轉過頭問洛香寒:“洛娘子,她叫什麼名字?”
洛香寒道:“此人名叫喬可,是穆家的家生子,祖上三代都在穆家,身家絕對清白,又是母親身邊的人,否則不會由她來奉合卺酒。”
還不等崔令儀深想,樊明又過來打斷她:“本官辦案,哪裡輪得到你這女子在這裡胡亂問話?你已經害死了喬可,難道還要害死第二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