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映景突然想到:“...你想不想出去轉轉?”
“嗯?”陳蘭舒有些疑惑,他能出去嗎?
紀映景像是來了興緻:“四微宗會接受一些世家或凡世的委托,有些時候需要我們去幫忙,找些輕松的委托完成後還能在外面待上半天,反正以後你就要在這裡生活,我帶你出去轉轉怎麼樣?”
“要去叫上師姐嗎?”陳蘭舒一聽能出去便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都不知道四微宗還幹這些事。
完全把杼塵走前那句“别亂跑”抛之腦後。
“将離剛剛被李堂主邀請去試武器,可能沒有空,我們現在出發,還能趕上當地的夜市,”紀映景覺得這事可行,何況眼前的師弟還是個從未出遠門的孩子:“我去告知陸英長老,你去天機閣那裡等我。”
陳蘭舒盡職盡責扮演新手:“天機閣...是哪裡?”
紀映景思索一下:“或者你跟我一起走一趟,我正好帶你認認路?”陳蘭舒點點頭,便真的跟他一道走。
方見雪在陵遊閣外殿教課,陳蘭舒若是年齡再小些也得來這裡聽講,紀映景輕車熟路帶着陳蘭舒從課堂後門穿過,給方見雪留下了字條,把腰間挂滿草藥的囊袋摘下,換成一把随身佩劍後便帶他去了天機閣。
天機閣後就是摘星樓,陳蘭舒上輩子就在這裡學的推算天機和星象,天機閣聽名字十分風範,實則忙得腳不沾地,紀映景帶他來到堆滿書文的長桌前,從比人高的書頁後面探出個頭,和紀映景打招呼:“映景師兄?可有要事?”
那人面色疲憊眼圈發黑,束起的頭發掉了幾根下來,俨然一副通宵的樣子,他看到了陳蘭舒,愣了一下:“還有蘭舒師弟,二位是要看看委托嗎?”
紀映景指給陳蘭舒看:“這位是徐靜新,徐師弟,師從天璇君。”陳蘭舒對他點頭當作打招呼。
“最近可有方便的委托?我帶師弟來了解一下。”紀映景對他說道。
“如果是快速能夠完成的...端陽那裡有一家新開的飯館,需要找人幫忙進貨幫廚,大概一個時辰就能結束,你們可以考慮一下?”徐靜新看了看陳蘭舒:“端陽晚上有燈會,師弟可以去轉轉玩玩。”
“可以。”紀映景答應下來,徐靜新把委托函從牆上摘下來,拿了兩個牌子,往裡注入靈力,分别遞給他們:“這是一天的通行令牌,直到明日這個時候之前都可以被法陣識别。”
“祝你們一切順利,前途順遂。”
......
陳蘭舒這次沒再發生滾了好幾圈的慘案,随着渾身一層層靈力的庇護,跟紀映景一起落到了端陽的首都江畔,還未等他感慨幾句,紀映景迅速把他拉到一邊,隻見剛才他們站過的地方又有了新的移動者,此地修士繁多,倒也顯得他們不突兀。
“這地方好多人啊。”陳蘭舒饒有興緻的轉頭看看,好久沒見這麼熱鬧的地方,接任魔尊後事務衆多,七八座城池需要治理,人員變動和财産分割,偶爾還需要處理急事,他也隻有節日能歇口氣,給自己放一天假出去轉轉。
江畔人口衆多,根據乾興年間上一次大型人口普查,人流量占到端陽人口總數的三分之一,畔西江從中穿過,水汽充斥在空氣中,夾雜着凡世的氣味,陳蘭舒跟在紀映景身後,孩童嬉笑打鬧聲由遠及近,為了夜晚的燈市提前擺出了絲綢與花燈,亭台樓閣軒林水榭,人們步履匆匆踏向各自道路,他們悠然其中,細看人間百态。
紀映景給他看飯館的位置,就在長橋後不遠處,算是臨江好地帶,陳蘭舒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卻是不由一怔。
這地他來過。
隻是當時這裡是家衣物鋪,買孩童的玩具和布料,春風拂過兩人的面龐,當時的這裡還在下雨,他因為魔修内鬥傷了内府暫時沒法使用靈力。
天街細雨,青江橋畔,六月的天喜怒無常,蒙蒙細雨輕盈地飄下,陳蘭舒出行匆忙尚未帶傘,雖說雨不算大,但是行走久了衣服和發絲黏在身上還是有些不适,陳蘭舒時期特殊并且身體尚未痊愈,一時無法使用靈力,隻好找個地方躲雨,順便把衣服晾幹。
那家雜貨鋪布料陳舊,似乎并不賺錢,見到陳蘭舒站在屋檐下也未有多語,老頭捋了捋幹枯的胡須,緩緩吐出一口白煙,那家年輕一點的大娘性格活潑,反正也沒有客人,就與陳蘭舒搭話:“這段時間一直下雨,怎出門忘帶傘了?”
“受人邀請前來赴約,”陳蘭舒彎着眼睛沖她笑,順勢聊了下去,他用了原本的面皮,薄唇紅潤如同漿果,因為有雨水所以使勁擦臉的緣故,眼尾被擦得嫣紅,長發被金簪束成發冠,配上一個珊瑚色長流蘇,像是誰家玉葉金枝的公子哥:“誰知這裡下雨下這麼久,一時半會兒估計幹不了。”
那大娘似是了然:“跟誰家小姐有約?”陳蘭舒一怔,而後笑出了聲:“跟我哥哥一起,說好今日來參加燈會的。”
“哥哥好啊,都是家裡人。”大娘似乎在做些東西,她想了想:“今年燈會趕上雨季,有些東西看不到啦,你們來的也不是時候。”
“去年我們還看了花燈遊園會,在那裡展出了冰燈,”陳蘭舒确實有些遺憾:“今年估計也看不了了。”
“用冰塊雕的呀?”大娘問道:“咋今年不會展了?我還想帶我家小妮去看。”
“那個匠人今年不在了,徒弟沒能出師,隻好把遺憾留到以後了。”陳蘭舒垂下眼簾,目光毫無目的向外飄去,身邊卻被擺了個小杯子,裡面還冒着熱氣,陳蘭舒向大娘那裡看去,她手中在做糖水:“來嘗嘗吧,正好我做多了,小娃娃也吃不完。”
陳蘭舒來了興緻,沖她道謝後抿了一口變成半固體的奶塊,上面撒了紅糖和紅豆,奶味回甘,滑而不膩,他舔了舔嘴唇:“好吃,你家孩子真有福氣。”
“爺爺在做布料之前就在做糖水啦,後來就教給我了,”大娘笑得時候眼角會擠出皺紋:“好吃不?我再給你舀一杯?”
陳蘭舒卻看到視線内出現了一抹紅色,轉過頭去,屋檐的風鈴底下,有一個高個身着藍衣的男子撐着紅傘站在雨裡,陳蘭舒看見了那抹清亮的湖藍,把手中的奶塊一飲而盡後沖她道謝:“謝謝招待,不過我哥哥來了,就先不打擾了。”
他一步邁入雨裡,杼塵把傘往他那裡一偏,陳蘭舒感覺身上的水汽被靈力漸漸逼出,最後轉頭對大娘留下一句:“還是考慮考慮開個糖水鋪吧,準能賣得比布料多。”
“哥哥?”杼塵聽到了他倆剛才的對話,漂亮的眼瞳瞥過來,俊秀挺拔的下颌線映入眼簾,陳蘭舒饒有興緻地欣賞了一下師兄的美貌,松開了摟着他的胳膊。
“不然說什麼?敵人?殺人對象?曾經的師兄?還是養大我的人?”陳蘭舒眼神無辜:“你不覺得咱倆不合世俗的關系太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