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楠走到衛生間,摸到瓷磚牆壁上的開關。白熾燈先是散發出一陣刺眼的白光,接着那光漸漸柔和。
傅潇家的衛生間也很大,和自己家很不一樣,裡面還用玻璃隔了浴室,顧楠知道這叫什麼,在宿舍裡她聽黎樾說過,這叫幹濕分離的衛生間。
裡邊有一面大鏡子,玻璃亮得發光,再加上燈光,顧楠能很清楚看清自己的臉,不算白,有種農村人特有的土氣,頭發也不像傅潇那樣黑得發亮,她的頭發有些發幹發黃。下午被一群女生從頭到腳潑了一盆冷水,即便幹了也留下了某種被霸淩的痕迹,而她紮起亂糟糟的頭發,企圖遮掩自己的遭遇,在去車站的路上練習了好多次微笑,就是為了回到家後,能夠溫暖又舒服地對奶奶和妹妹笑。
可還是太可惜了,她根本沒等到回到梨花村的公交車。
顧楠的眼睛一下變得霧氣蒙蒙的,好像熱氣凝在玻璃壁上的水霧,再變成水珠從玻璃上滑下來。
顧楠扯下了紮頭發的發圈,頭發亂蓬蓬地搭在肩膀兩側,用自己那把很劣質的梳子梳頭發,她看見自己眼下的青黑,左臉昭示着霸淩者惡行的巴掌印。顧楠一遍一遍地梳順頭發,沖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一個蒼白的笑。
“沒事的,再熬一熬就好了。”
這麼安慰自己,脫掉校服外套,露出裡面很髒的校服短袖,她仔細看那些髒污的水痕很久,細緻擦了擦,才走到淋浴間放水,整個衛生間都是用玻璃做的,不過是那種磨砂玻璃,從外頭看去,大概隻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隻是傅潇家的奢華程度實在超出顧楠的想象,比如遙控器輕輕一按,磨砂玻璃便能光滑如初,在衛生間外面的人能很清楚地看清衛生間裡邊。
再比如,顧楠不知道該怎麼開浴室的熱水。頂噴的涼水将顧楠從頭澆到腳,顧楠不小心又想起那種感受,一個人孤零零地被排擠在外,周圍圍繞着嘻嘻哈哈的笑聲。
“不…不要…”
顧楠的眼鏡片被水打濕了,她什麼都看不見,腳下的步子也亂作一團,好像就要這麼摔下去。
耳旁突然有個很柔和的女聲,“沒事的,别怕。”和那些圍在一起看她笑話的人完全不一樣,顧楠覺得自己被抱住了,柔順的發絲在她手臂上輕輕掃動,身後傳來一陣她很熟悉的香味。
她記得很清楚,這是傅潇身上的味道。
“你差點摔倒了。”傅潇穩穩扶好她。
身體不如剛才僵硬,抵在後背的胸懷很溫暖,她動動身,發現自己掙不開。
傅潇摘下了她的眼鏡,接着眼前一黑,柔軟的棉帕擦幹了她臉上的水,她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聞到一股屬于傅潇身上但更濃一點的味道。
傅潇怎麼會出現在這?
“剛剛怎麼了?”
傅潇拿掉帕子,手臂搭在顧楠腰上,顧楠就好像真的小兔子一樣,傅潇手慢慢往上移動,感覺校服變得很濕,短袖并不厚,被水打濕便成了透視衣。
顧楠裡邊穿了一件純白細肩帶的内衣。
她站在顧楠身後,微微低頭,鼻尖觸到顧楠的脖子,透過面前的鏡子看顧楠。
顧楠還未從某種驚懼中回過神,也沒注意傅潇以這樣的姿勢抱她多麼不合适。
“我…”她渾身微微顫抖,好像要哭了,沒被圈住的手握住傅潇的手臂,隻是過了一會,她又忍不住掙紮。
傅潇收斂了那種慢慢悠悠的眼神,松開顧楠,衣服上面蹭了一大片顧楠身上的濕。
顧楠轉過身來看着她,不過眼裡已沒了剛才的脆弱,窘迫道:“我不會用你家的熱水,你能教我用嗎?”
“原來是這種小事情。”傅潇将手裡的毛巾塞到她手上,拉她過去調水閥開關,一邊調,一邊說,說說完後還耐心問她:“這樣你明白了嗎?”
傅潇說得很仔細,很清楚。顧楠在學校裡從沒見過像傅潇這樣對她有耐心的人。
…這樣的人和林暢會是朋友嗎?
“我知道了,謝謝你。”眼鏡沾水,顧楠看人總是模模糊糊的,她和傅潇之間的距離不是很近。
傅潇像是知道她心裡想什麼似的,摘了她的眼鏡,“你要洗澡,我幫你先把眼鏡拿出去。你眼鏡度數應該不是很高,能看清吧。”
顧楠點點頭,眼鏡度數雖然不高,但摘掉了她還是看不清傅潇臉上的表情,她将浴巾遞過去。
傅潇沒接,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浴巾你先用着吧,擦身體的。”顧楠又感覺到手腕傳來一陣摩挲感。
“家裡沒有多餘的浴巾,這是我的,不過洗過了很幹淨的,能用嗎?”
傅潇說這話讓顧楠驚着了,“你的?”她忙收回手。
“是嫌棄我嗎?”
“不,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是、是…”顧楠急得結結巴巴,臉頰紅撲撲的,“是我怕弄髒你的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