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宿在了沈文君屋裡。
半夜。
一陣突如其來的動靜把皇帝從睡夢中驚醒,卻是沈文君帶着熱烘烘的氣息貼了上來。
她往下縮了縮,把頭靠在他胸前,用力抓住他的寝衣,在他身邊微微發着抖。瘦削的脊背弓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幼鳥一般緊緊貼在他肋下。
皇帝借着微弱的月光垂眼看去,濃密微翹的睫毛蓋在她眼下,此時正不安地小幅度抖動。秀氣的細眉微微蹙起,薄薄的眼皮微微顫抖,她在做夢。
顯而易見,不是什麼好夢。
皇帝從她身下抽出右手來,隔着被子一下一下輕撫她的背,他低頭親親她的發頂,安撫道:“别怕、别怕……”
第二日沈文君醒來的時候,皇帝已經走了,不過聽說了他下令徹查這件事,她素來是閑不住的人,馬上又高興起來,想出去玩。
韓绾好說歹說才算是勸住了她不亂跑,安安穩穩待在沁芳軒裡。
沈文君今兒本來起得就晚,再加上她雖然醒了,可是就是不大樂意起床,在床上賴了好一會兒,才被韓绾拉起來。
出去玩的建議被否決,沈文君隻好待在屋子裡繡繡花,韓绾怕她無聊,就在一旁念書給她聽。
下午過半,蘇葉急急忙忙跑進來,小聲說:“聽說陛下剛剛找了莊妃娘娘和珍妃娘娘還有嘉嫔娘娘她們一塊兒說話呢。”
沈文君手中動作一滞,韓绾念書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找她們也不足為奇,珍妃把我調到聽雨閣,莊妃提議給聽雨閣請道士。她們又都是宮裡的老人,和馮答應想來也是有過聯系的,陛下不過問問她們罷了。”沈文君擡頭思索了一會兒,又重新繼續手中的動作。
随着針尖起起落落,兩條金龍在她手下栩栩如生,搖頭擺尾,活過來了似的一起逗弄着一顆渾圓的明珠。
“我說怎麼沒見着嘉嫔娘娘,原來是在陛下那兒。”韓绾恍然大悟地說道。
“真不知道到底是誰幹的。”她随口感慨道。
沈文君倒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扭頭和春信問道:“白讓他們回來了沒有?”
白讓年幼時是在慎刑司的,直到他師父死了,才從那不見天日的地方出來。而小魚兒,本是冷宮出身,白讓見他可憐,才收作徒弟。
這兩人的人脈雖然上不得台面,可确實是極廣的,昨天的事一發生他們就自告奮勇地出去打聽消息去了。
春信為難地搖搖頭,正打算說些什麼,被弄玉打斷了,隻聽她高興地說:“穎貴人,白讓他們回來了!”
沈文君一時也頗為高興,趕緊讓他們兩人進來,又讓上了茶,興緻勃勃地問道:“你們可知道那個太監是誰了?”
白讓推辭再三不肯坐,隻喝了茶,小魚兒見師父如此,隻好遵從。
聽見沈文君問,白讓清了清嗓子,才把他們打聽到的事娓娓道來。
原來那個太監正是原先馮答應的宮人,名喚盧金慧,自從馮答應難産去世後,他就自請去了冷宮,不再侍奉他人。
“原來是這樣。”沈文君說,“難怪他那天能偷偷摸摸溜進聽雨閣,還能準确找到我的屋子。”
恐怕他對聽雨閣的熟悉程度比她可高多了,沈文君唏噓道。
“那豈不是真有人要害馮答應,那盧金慧又借你的手把這事情抖出來,恐怕你往後的日子要不得安生了。”韓绾擔憂地說道。
沈文君淺笑一聲:“怕什麼,我從來沒想過要安安穩穩做人的,姐姐不必為此擔心。”
“我哪裡是為了你擔心,我是為了伯父伯母。”韓绾毫無風度地翻了一個白眼,把書往後翻了一頁。
沈文君對此不置可否,反問道:“那馮答應又是什麼無妄之災,竟要了她性命去。”
她可不信什麼鬼神之力,要是那桐木小人真有那本事,開戰的時候把那小人往敵軍床底下一塞,豈不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她既是難産去世,不管那背後的人是誰,都是打定了主意要她一屍兩命了,真是叫人想來就後背發涼。”韓绾想到這裡,感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還好皇帝昨晚沒在她那兒睡,不然她得更不舒服。
“那姐姐說,發生了這事,那個人怕不怕呢?”沈文君又落下一針,揚起鮮紅的嘴唇,笑眯眯地說道。
韓绾想了想:“肯定會害怕的吧,就算他不怕,總也會露出些馬腳來才是,天下哪有滴水不漏的事。”
“那不就是我們的好時機?”沈文君笑道。
“啊。”韓绾睜大了眼睛,說,“你是想……”
沈文君看她略顯驚訝的眼神,笑着點了點頭。
“那我們可得做好準備了。”韓绾見她點頭,也跟着狹促地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