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夏遠山用距離表示上級與下屬相互認可度,她主動拉進距離,便是在暗示對方:予我忠誠,你們将得到相應的回報,所以你們願意信任我嗎?
胡珮秋說:“這不是距離多少的問題,而是——”
她深吸一口氣,爾後輕聲道:“風險,風險一直都在,我擔不起那個風險。”
風險,在“弑子”的環境裡,企圖“弑父”,終被絕殺的風險。
此時的夏遠山還沒意識到所謂的弑子弑父,她以為對方是在擔心自己行事沖動、擔心這份沖動會使曜日萬劫不複。
她以為胡珮秋在反感她的領導風格——這是除“待遇不公”之外,最為普遍的離職原因:不滿意領導者的行事風格。
待遇不公可以通過加薪、改善福利來解決,但領導風格卻不能輕易改變的,而且夏遠山也不想改變自己的狂妄作風。
她狂妄道:
“一切風險由我承擔,你們隻需要接着我就行了。”
胡珮秋道:“但連你都不能保證,你每次都有去有回。”
即使夏遠山能在龍首香上一去一回,甚至還玄幻到金光加身,但這不能象征任何事情。
該來的還會來、該發生的事,還會發生,弑父失敗是這個環境裡的大勢所趨,沒人能避免,夏遠山再優秀,以她一人之力,擋不住曆史的滾滾巨輪。
夏遠山說:“如果沒有你們接着我,就算我回來了,沒人接着,我依舊無從下腳。”
有人送,我才有動力離開;有人接,我才有理由回來。
……
二人雖在跨服聊天、各自講各自的,但你一句我一句,卻還是把對話延續下去了。
他們說得順溜,可聽者卻是一頭霧水。
雲山起先被自己老姐拒絕,本就心急如焚,現在又看那兩女的撇開生死大事、站在懸崖邊上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更是又急又氣。
他問李鳳尾,說:“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啊!”
李鳳尾也不明所以,不過因剛剛夏遠山的那趟來去自如,此時他的神經已經麻木了。
現在看夏遠山放着平地不踩,非得杵在生死交接線上,他甚至有些想笑。
李鳳尾尋思着:那夏遠山是不是NPD,要不然怎麼敢拿命開玩笑?
思及此,他無所謂地回答說:
“不知道,女人的腦回路哪是我們能懂的……算了,我先去處理後事。這衣服是你姐的、記得給她穿上。”
他把衣服塞給雲山。
雲山問:“什麼後事?”
“擾亂治安的罰款拘留、天選之人的輿論公關——等等。如果夏遠山死了,我就再順路給她燒點花圈。”
“可是、可是我姐還沒上來啊!”
“你放心、她就是變成幹屍臘肉,也下不去的,閻王不收她這種NPD。”
李鳳尾說罷,就對雲山擺擺手,爾後去和那些管事的人協商後事了。
雲山看了看李鳳尾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夏胡二人,又看了看圍觀群衆,頓時手足無措。
這會兒,那胡珮秋說:“我得照顧我的孩子。”
雲山暗忖,一開始不是在聊風險不風險嗎?怎麼現在又說到育兒了?!他們到底想表達什麼啊!
夏遠山回答道:“孩子得由一代人、整個社會共同撫育。你一個人,做不好的。”
雲山想:現在是他姐在開導胡珮秋嗎?不是——都這個時候了,還整心理輔導?他們要是再聊下去,他就躁狂、也得一番心理治療了!!!
他暗自咆哮着,就見那兩女的陷入沉默。
雲山正想出言提醒兩人最初的目的,就見胡珮秋上前,伸手攙扶夏遠山——
這一瞬間,雲山淚目了,他内心狂喜:可算結束了!
那邊胡珮秋被夏遠山一通繞來繞去,最後突然意識到,她可以被元老會屠戮、她可以暮氣沉沉,但是,她的孩子呢?
如果她屈服于這個弑子的時代,從某種方面來說,她就是弑子的維護者——她也在弑殺孩子、弑殺新生命啊!
一旦她屈服于元老會,她的孩子也将在花樣年華裡,為了生存而暮氣沉沉。
那麼,這樣的保護算什麼保護?
這哪裡是母親對孩子的保護,這明明是母親利用孩子、做她懦弱的擋箭牌!
胡珮秋登時明白,如果她真的想給孩子們“安穩”,她就該給一個供他們自由發揮的環境,就如夏遠山所說的,社會。
她不能弑子——她要和夏遠山一起弑父!
思及此,胡珮秋握住夏遠山的手,就要把對方“接”回來!
她和夏遠山相視一笑,正想松口氣,突然感覺手一重。
她心裡一凜,就見夏遠山往下栽了一截——
夏遠山踩空、腳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