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離試圖趕到案發現場,但他根本過不去——太多人了,把崖壁連廊堵得嚴嚴實實,全是來湊熱鬧的。
而等他好言相求,拼命往裡擠,最後也隻能停留在距那龍首香百十米開外的一處平台上。
他看向那突出的龍首香,真真切切看到一名衣着單薄的女子站在上面。
她的腳下是萬丈深淵,頭頂是浩瀚蒼穹,無論仰視還是低頭,都足以令人眼花缭亂,可她卻隻是目視前方,似乎唯有前方才值得她矚目。
比起向陽的猶豫再三,江離離卻能一眼認出那就是夏遠山。
江離離不知道她是如何走上龍背的,他知道夏遠山的心理素質很強,但她的平衡能力非常平庸,而且,踩上龍背要求的不隻是心理素質和平衡能力了。
眼看夏遠山又擡腳向前跨了一小步,江離離覺得自己要凍結了——他不知是自己墜入恐懼之潭,還是恐懼鋪天蓋地裹挾了他。
他隻知道自己全身無力。
那是一種被難以置信壓垮、因彷徨無措而産生的、主觀的無力。
——江離離不相信夏遠山會站在那裡,夏遠山可以在任何地方,在餐廳、門後、演講台、街口、蒼蠅小館……她可以在任何地方,但唯獨不該置身死地!
江離離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他的身體成了硬殼,桎梏着試圖逃離胸腔的心髒。
夏遠山站住了,似乎在保持平衡。
隻見她全身凝滞,手指打開,又慢慢蜷縮……
緩慢,靜谧,遙遠,缥缈,空。
江離離感覺他們處在兩個世界,那淩空的夏遠山是海市蜃樓、是鏡中仙、是畫中人——他對她可望不可即,于是無能為力、于是束手無策!
江離離開始怨恨——并不怨恨夏遠山的尋死,而是怨恨為何沒人阻止她!為何沒人及時帶走她!為何沒人給她一些安全措施!
怨恨!
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有大喊大叫的沖動,卻緊張到喉嚨哽咽。
江離離看向龍首香的入口處,那裡稀稀落落站着幾個人,有幾名藍衣道長以及一位便裝男子。
他認出那便裝男子就是許久前醫院裡的李鳳尾。
李鳳尾手臂上還搭着一件大衣,那顯然是夏遠山的衣服。
而由此可知,夏遠山上龍首香并非突發奇想,她和李鳳尾肯定有一番對話,所以事先将那礙事的大衣脫給李鳳尾。
意即,是李鳳尾放任夏遠山前往死地!
李鳳尾到底在幹什麼?!
夏遠山周圍的人、就是這般不在乎她的安危嗎?!
人們議論紛紛,說這女的已經在龍首香上走了十分鐘了。
一開始人們發現她時,她半隻腳踏上龍背,工作人員怕突然拉她回來會吓着她,便不敢輕舉妄動,隻是不停勸說着。
但那女的似乎一心尋死,自顧往龍頭處走,走走停停,将近十分鐘,走了兩米……
江離離不知道應該盯着夏遠山看還是收回目光,盯着看,不但于事無益,反而令自己提心吊膽,可收回目光——他又怎敢收回目光?
那是他的阿遠啊……
恍惚間,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夏遠山,那時夏遠山也是萬衆矚目,也是一副一往無前的模樣——夏遠山到哪都是焦點,可他們永遠隔着人山人海。
這時,有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看客在交談:
“你說那女的想幹嘛?”
“上香呗。”
“那她要是真上成了,那老天不真得給她心想事成?”
“她但凡能回來,都是老天在庇佑她了。”
“真難想象,這年頭還有人信這個。大家不都是圖個心理安慰嘛,誰會把命都搭上去?”
“這你就不懂了吧——他們這些生意人,最迷信了。”
“什麼意思?那女的是生意人?”
“我朋友是那女的公司員工,他們公司最近出了問題,公司老總、就那女的,便領人來上香了。”
“這麼說,這上龍首香還是他們公司蓄謀已久的?”
“應該不是,我朋友隻在大殿燒了幾注香,聽他意思,他也不知道那老總怎麼突然跑龍首香上去了。”
“看來是被逼急了,隻能需求這些玄學東西——哎,錢啊!為了錢,連命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