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二老向來迷信,對這種生前因死後果深信不疑。
他們一開始聽夏遠山的自我檢讨,隻覺得哪裡怪怪的,正懷疑夏遠山是在裝模作樣要搗鬼,突然聽那“阿鼻地獄”一詞,登時駭然。
二人尋思,阿鼻地獄作為最深層的地獄,一旦進去就永不得超生,世代忍受無盡痛苦。這死丫頭連這麼嚴重的後果都搬出來,想必她是真的怕了。
當下不疑有他,完全當夏遠山是在跟他們真心實意地道歉。
那刁蠻老婆突然嗤笑一聲,打斷道:“哼,你進阿鼻地獄都是輕的,也不看看你給我們惹了多大麻煩。”
夏遠山見那老太婆得意洋洋,心知自己一番卑躬屈膝赢得了對方的信任,看二老已經鼻孔朝天,俨然一副人上人的嘴臉,不由得暗暗好笑。
餘光見江離離在抿嘴憋笑,顯然是在笑那二老的滑稽。
她眉毛一豎,拍了後者一下,道:“你不要在一旁杵着,你也得反省反省,快和阿公阿婆道歉!”
江離離登時有點委屈,随即倔強道:“我不要!他那時還踹了我一腳!”
他面上極其嚴肅,若非他趁那二老沒注意時悄悄拉了一下夏遠山的手,夏遠山都要相信江離離是甯死不屈了。
夏遠山看他眉毛微蹙、嘴巴緊閉、腦袋一擺,将賭氣不從的模樣演得活靈活現,煞是佩服。當下與他一唱一和道:
“要不是咱們無禮在先,阿公阿婆能放下身份來教訓我們嗎?做錯事了還死倔,快點給阿公阿婆道歉,要不然回去不給你進家門!”
那句“進家門”聽得江離離心頭一顫,他假裝氣呼呼地要和夏遠山杠下去,便瞪着女子。
他心知夏遠山的那句不過是騙二老他們關系不菲,但看清女子眼裡隻有惡趣味的笑意而無絲毫缱绻暧昧時,内心還是有些失落。
而那二老隻見小青年和夏遠山對視幾秒後便“識相地”低下頭,愧疚不已地對他們說抱歉。
刁蠻老漢雖不滿意江離離那不服氣的語調,但眼看白日裡威風堂堂的兩小年輕現在都對自己卑躬屈膝,不免飄飄然,大手一揮,道:“我們老人也不和你們小孩計較,要是有下次……”
說到這,那刁蠻老漢突然怒目圓睜,指着夏遠山和江離離身後,破口大罵道:“兔崽子,你車停哪的?!”
夏和江回頭一看,隻見一輛小轎車正往二老墳頭上停。
原來那車主聽聞白日裡有人教訓了刁蠻二老,還以為刁蠻二老會有所收斂便試探性地停個車,此時他也就車尾過線,被老漢一吼,連忙驅車就跑。
刁蠻老漢大顯威風後喜得紅光滿面,對江離離耀武揚威地冷哼一聲。
這時,夏遠山湊到刁蠻老婆身邊,說:“阿婆,你看你們這樣天天趕人也不是個事啊。”
刁蠻老婆說:“要不是你們沒長眼,天天往這湊,我們至于這樣嗎?”
她說話時還剔着指甲,又夾着嗓子,宛若大公雞般神态得意又高傲。
夏遠山說:“你們要不要再上面擺個警示啥的……”
刁蠻老婆打斷道:“擺着呢,被你一車給壓癟了。”
原來二老在那車位上放了一個易拉罐當占位符,當時夏遠山看到還以為是人家随手丢的垃圾便一輪子碾了過去。何曾想到這不起眼的易拉罐居然背負着捍衛祖墳尊嚴的偉大使命。現在聽對方這麼一說,心裡好笑,便尴尬地對江離離做了個鬼臉。
夏遠山道:“哎,我應該是眼瞎了……”
江離離見夏遠山如此自輕自賤,實在是忍不住笑了一聲,爾後又立刻掩飾性地咳嗽了一下。
二老雖覺江離離行為古怪,但他們已經全然相信那夏遠山是痛改前非,便忽視了江離離的又笑又咳。
而這一打岔後,突然聽到夏遠山在說什麼“交通錐”,登時疑惑道:“什麼交通錐。”
夏遠山說:“我覺得吧,放個交通錐或許會更醒目些,反正我這個瞎子是不敢往有交通錐的地方上去的。”
刁蠻二老聽了,皆是冷笑不語。
他們當然想過要放交通錐,可買交通錐要錢,所以一直是拿些垃圾做占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