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看到路邊的樂色時,他會不悅地皺眉,暗暗唾罵那個不講文明樹新風的狗比丢了垃圾,同時再撿起來丢進垃圾桶。
然後江離離就發現撿不完,根本撿不完!
于是,看到街口那刁蠻老漢又在強占公共車位時,他會不悅地皺眉,祈禱最好在夏遠山到東城之前來個天降猛男把那老漢教訓一頓,否則那老漢整日和車主掰扯,委實污染東城人傑地靈的美譽了。
可一天天下來,期盼的天降猛男連影都沒看到,反倒是那戰無不勝的老漢天天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一天趕跑了多少個車主。
于是,看到某家百年老店因各種離譜理由而歇業關門時,他會不悅地皺眉,期望那店主家的小孩快點把作業寫完、不要留戀他老爸老媽的皮帶衣架,早日開門大吉。
可一天天下來,總有那麼幾個小孩戀物癖、非得要那皮帶衣架,搞得總有那麼幾家處于歇業狀态。
然而最令江離離心驚膽戰的是天氣。
有一段時間天氣預報顯示他們約會那天會有大暴雨,直把他焦慮地輾轉反側,可他除了每隔半小時扒拉一下天氣預報别無他法。
那兩天他整日抓耳撓腮,想着室外去不了,那就隻能在室内逛了……可室内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流水線下來的商品,而且他江離離是導遊又不是售貨員!
萬幸的是,那天氣預報可能是被江離離扒拉煩了,于約會前一周改了臉色,賞了他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這十幾天來,江離離想東想西,唯獨沒有想夏遠山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高矮胖瘦美醜,他無心想。
雖然,雖然……江離離想象中的榜一會是一個頭頂大波浪、身穿緊身裙、腳踩恨天高的潮流禦姐。
但事已至此,他并不去期待,因為他知道有期待必然有失望。
他覺得自己沒資格對夏遠山失望。
他隻希望夏遠山不要對自己失望就好……
十六天眨眼過,中午便是他和夏遠山約定碰面的時間了。
昨晚上他緊張到失眠,但這并不影響他一整天都打了雞血般亢奮。
江離離再次檢查了一遍他爛熟于心的形成安排,嘴裡念念有詞,道:
中午先去某某飯店吃飯,那飯店是東城的百年老字号,口碑極好,應該不會出問題;
吃完飯後到西山湖畔看山清水秀,關鍵是那裡涼快,大中午去正好納涼……如果夏遠山更喜歡鬧市,那就去步行街,步行街綠樹成蔭也曬不到;
然後到世貿大廈裡買買轉轉——當然是他花錢,不過他也不知道夏遠山會喜歡什麼,可能富人看不上小玩意,那就去金銀珠寶店?
一想到那些亮閃閃的□□噶動辄上千上萬,江離離就感到一張肉疼,可轉念一想,夏遠山可是給了他二十萬,二十萬還不夠一條項鍊嗎?
思及此,江離離頓感階層的重壓。
他和夏遠山明顯就屬于兩個階層,本是永不可能的平行線,陰差陽錯下卻有了交集。
倒不是說什麼人上人人下人的高低尊卑,而是他完全不知道夏遠山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即使大家活在同一片大地上,接受同一縷陽光的照射。
江離離做了很多功課,去試圖構想夏遠山的娛樂方式,比如高雅的音樂劇、紳士的高爾夫、貴族的打馬球……
他希望可以夏遠山習慣的方式招待她,但現實卻告訴江離離以他目前的水準是無力接觸這些項目,因為光是會員費這個門檻就已經令他望而卻步了。
他不知道夏遠山能不能接受自己那平平無奇的消遣方式,公園散步,逛商業街,小吃小喝……
自卑悄悄席卷,讓原本熱血沸騰的小年青茫然若失。
這時十點的鬧鐘響起,提醒江離離還有一個小時就到了約定的時間。
江離離收起沮喪的情緒,對着鏡子給自己打氣道:“江小離,加油!準備了十多天的網友面基,你一定會令夏……姐姐大吃一驚的!”
他意識到自己喊夏遠山為姐姐時會有一點小變扭,當即又低聲重複了好幾遍“夏姐姐”,直到喊得順溜了才停下。
随後滿血複活般,背起小背包就出門,提前到二人相約的地點等候。
此時快到正午,路上車輛漸多,路邊的停車位也快被停滿了。
江離離看向那占車位的老漢家門,果見門前的車位是空的,不必想就知道這裡面定然有刁蠻老漢的功勞苦勞。
原來這刁蠻老漢的房屋鄰街,正對門的路邊處剛好劃了一個停車位。
因為市政統一規劃了停車收費規則,所以隻要按規定繳費,這停車位誰都可以用。而家住路邊的街坊鄰居們也都配合,加之那路邊本就不屬于自家地盤,便從不為車來車往而惹是生非。
但那刁蠻老漢就不一樣了,從自家門前被劃了停車位開始就一直鬧騰,今天在車位上擺點垃圾明天擺點小攤,就是不給人用。
城管曾經多次勸阻,那刁蠻老漢怕罰款,便陽奉陰違,城管一來他就收起那“占位符”,一走就擺回去,搞得城管也煩不勝煩隻得任刁蠻老漢作妖。
後來那刁蠻老漢家的小孩也買了車,那公共車位也就理所應當地成了私家車位。可就算是停自家車,那車也不是會一直停在那,但哪怕他兒子把車開去跑長途、車位空出來了,他也不肯别人暫且停一分鐘乃至一秒鐘的車。
可這條街道的停車需求本就大,尤其是晚上下班人們把車開回來,稍微晚點就得把車子停出街道。
所以那刁蠻老漢的“占位符”往往會被一些不明所以的車主擠占。
于是街坊鄰居們便經常聽到刁蠻老漢和他的刁蠻老婆對着車主破口大罵。
車主隻覺得莫名其妙,心想他停個車而已、又不是停那老漢老婆的祖墳上,至于反應這麼大嗎?可看那二老年邁,隻得好聲好氣地解釋自己是合法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