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吹哨暫停了。
“沒事吧?”離得最近的肖齊伸手扶他。
周秋山已經穿過半場,無言上前将兩人隔開。旁邊的體育生瞧着這人的臉色,下意識退了半步。
“怎麼樣?”
周秋山表情很冷,蹲下來查看陳長見的情況。
腳踝崴了,小腿還擦傷了。本來白皙的皮膚現在破了一塊,滲出了密密的血珠。
他的指尖仿若碰着個易碎的瓷器,放在了腳踝處,微涼的觸感讓陳長見一縮。
他似乎沒想到陳長見動靜這麼大,手僵在半空愣了愣,收手沒有再碰。
陳長見還沒緩過來,也沒有多疼。本來感覺自己都能站起來,結果又被周秋山按住了,而且感覺他勁兒格外大。
陳長見後知後覺地嘶了一聲:“好像有點疼。”
周秋山瞧了他,輕輕拍了下他的後腦勺:“别亂動了。”
陳長見感覺感覺他碰過的地方都奇怪的帶着餘溫,久久不散。
趙樹也不忍了,他吼道:“帶着你們那些龌龊心思滾遠點。”
肖齊怔怔地他站在原地,頭發現在全濕了,被人驟然潑了一頭冷水般無措。
他的任務就是消耗三班的體力伺機犯規控分,但是沒有想過真的讓陳長見受傷。
尖嘴過來拍拍他的肩:“你牛啊。”
陳長見瞥見了他袖口下未愈的淤青。
黑吃黑?
他環顧了圈吵嚷的人海——時機倒是選得不錯。
徐正志站得離他們最近,他拳頭都捏緊了,咬牙道:“王八蛋。”
“王八蛋咋了。王八蛋孵出來也是王八,水裡遊得快。”尖嘴地搭在一臉死灰的肖齊肩上,“你呢,水裡遊不動陸上也跑不快。”
裁判老師這種伎倆都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沖尖嘴警告道:“别說了,按規則處理。”
尖嘴不回話,他清楚規則得很。隻要這次赢了就行,反正高三也沒比賽了。
今天人多,圍得圈子比昨天還大。旁邊觀賽的同學知道有人受傷了,但是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麼。所有人都争着擠着往前排走,前排的一點不動搖都睜大眼睛,生怕錯過一點動向。
發現出事了,還有可能起争執,一群人手機相機就沒有放下來過。
肖齊像是根本聽不見他們拌嘴,機械地叫道:“對不起。”
蒲歡穿過體育老師圍的警戒線。她撩起頭發,低頭查看,“有沒有事?”
“我看了……應該沒事。”陳長見結巴道。
他剛把校褲撩起來觀察了情況,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自己的腳上。陳長見有點尴尬,自己蓦地覺得那皮膚越看越紅。
鄧潇一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陳哥,能站起來嗎?”
周秋山架着他,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陳長見借力撐了起來。他眉頭一皺但沒吭聲,表面輕松身子卻有點不穩。
“你看,沒事。”
周秋山冷眼看他,道:“不行,去醫務室。”
“對不起。”
肖齊晃入他們的視野,卻被人群隔在外面。
陳長見沒說話,回頭了視線投向了分數和時間。
“來兩個男生。”蒲歡朝自班那邊喊道,轉過頭就見自家小孩還在看比分,“别看了。你腳要不要了?周秋山冷闆凳都坐兩天了,該讓人打了吧。”
徐正志本來氣得跟氣球一樣,現在幫腔:“就是,陳哥。哪怕你是南遠一哥也不能所有風頭都你出呗,周哥就算帥得人盡皆知也是需要公平競争的。”
陳長見被人扶起來,又笑了。
“沒事,有我。”
似乎為了讓他安心,周秋山臉上扯出一點笑意。
太勉強了。
陳長見瞧他那硬邦邦的嘴角有點想笑。
肖齊見陳長見要走了,連忙激動地上前,他像突然找回自己的聲音似的,嘶啞道:“對不起,陳長見。我真的不是故意……”
陳長見被人托起,看着被幾個人隔住的肖齊。他說話近乎自言自語,場上沒人注意他。
他全身都在顫抖,仿佛根本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膝蓋不斷地下彎。嘴巴和鼻子擠在一起,扭曲得讓人膽寒。
陳長見環顧四方探尋的目光,他垂眸想了想,然後又擡頭沖他笑笑,大聲道:“我自己摔的,你道什麼歉?”
“什麼啊?”
“剛才不是他撞的嗎?”
“我沒看清,你剛才看清了?”
球場頓時被議論聲包圍,肖齊在那些四處飛舞的句子間,怔愣地站着沒動。
“走啊。”
四個人不顧裁判催促不停在那朝他揮手,一個人僵僵地站着,最後還是擡起了手。
陳長見遠望過去覺得他們有點好笑,撇過頭還是被人帶走了。
歡呼聲漸漸遠去。醫務室就在操場旁邊藝術樓的一樓盡頭,那條長廊總是讓人覺得越走越涼。
醫務室老師瞧了眼按壓踝關節,判斷韌帶損傷程度。
蒲歡也跟來了,她關切地問:“老師,這怎麼樣啊?”
醫務室老師起身去拿冰袋:“輕度崴腳,這種及時來就行,先冷敷十五分鐘。”
扶着陳長見坐下,兩個男生站着沒動。他們踱來踱去地打量櫥櫃裡的藥材,沒一會就無聊得表演花式抖腿。
蒲歡松了氣:“那就好。”
老師給小腿的傷口消了毒,瞧了眼陳長見的神色又說:“就是有些小男生逞強愛裝酷,總覺得自己沒事,崴了腳感覺不痛還是跟猴似的蹦來蹦去,那種才嚴重,醫務室都不用來了,直接去醫院半個月也好不了。”
“聽見老師說什麼沒?”
陳長見不知所謂:“我來了啊。”
蒲歡沒好氣:“我看你心裡不這麼想。”
陳長見咧嘴一笑,他也不反駁。轉而朝着兩個同學說:“謝了啊,你們回去繼續看比賽吧。”
兩個男生叉腰正站得百般聊賴,聽了這話眼睛頓時一亮,笑得可開心了:“好嘞,學霸你好好歇着。”
他們說完就走,根本不給歡姐反應的機會,生怕又被叫住,一溜煙跑沒了。
“你們兩個!”蒲歡追出去,走廊上都沒人影了。
她回頭:“我問你,他們走了誰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