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笑。
一包桂花糕都能換她救此人一命。
那他憑什麼是那個下場呢?
姬靈淵頓時笑逐顔開,他掙開梅池春的束縛,拍了拍珑玲的肩:
“我果然沒看走眼,小時候他們都說你整日不說話不吃飯不喝水,跟個木頭人一樣,吓人得很,我當時就反駁他們,哪兒吓人了?不就是再尋常不過的小姑娘嗎?蔺蒼玉大人每次誇你,我看也你會笑嘛。”
那雙烏漆漆的眼盯着他不語,姬靈淵覺得這可能不是一個好話題。
“傳訊不行,我已經不在巫山了。”
姬靈淵愣住,這什麼意思?
“那……也沒關系,現在傳訊其實也來不及,你不是很能打嗎?何必舍近求遠,你直接救我出去不就行了?”
珑玲搖搖頭,攤開掌心,調動靈氣給他看。
這點靈氣……還不如他呢!
接二連三的大喜大悲,姬靈淵被珑玲氣得眼前發黑。
“傳不了消息,還丢了靈氣,你準備怎麼幫我!?”
珑玲沉思片刻:“既然今夜那個老鸨要賣你,不如……”
姬靈淵升起一絲希望:“你有一百金?”
“沒有,有也不會用來買你啊。”
姬靈淵簡直想跳樓自殺:“等你還不如等我妹湊好錢呢!”
姬照蓉?
她帶着人出來招搖撞騙,該不會是想湊錢把姬靈淵贖出去吧?
珑玲想了想,還是将姬照蓉替巫山招攬墨家機關師,還有一個叫伏殷的人追殺他們的事,告訴了姬靈淵。
他聽完面色凝沉,道:
“原來阿蓉說的籌錢是這個意思……巫山殺了我們那麼多同門,她怎麼能替巫山招賢納才,簡直是昏了頭!還有那個伏殷,枉我從前以為他是個忠仆,居然也不攔着阿蓉!助纣為虐!”
珑玲眨眨眼:“你怪巫山,不怪蔺青曜?”
姬靈淵愣了一下,似乎自己也知道邏輯不通,有些心虛地拔高聲音:
“那不一樣!青曜是人在巫山身不由己!罷了,阿蓉這麼做,說到底也都是為了救我,否則她堂堂一國公主,何須四處奔走受這種苦?都是我拖累了她。”
想到此處,姬靈淵悲從中來。
“孤身為衛國世子,既守不住衛國的國土,也保護不了自己的同門,今日還要頂着衛國世子的名号,淪為玩物,與其給衛國,給姬氏一族蒙羞,孤還不如自行了斷!”
珑玲頗受觸動,取出自己收屍用的短刀。
“不然,我替你行宮刑,這樣你就賣不出去了吧?”
姬靈淵推開她的刀,平靜道:
“沒用的,你這是保前不保後。”
什麼前後?
珑玲一頭霧水。
“我有個辦法,你不必自裁,更不必行宮刑,分文不花,也能從這裡脫身。”
沉默良久的少年突然出聲。
兩人循聲看去,隻見他獨自站在琴架邊,似有些百無聊賴,随手撥了幾個弦音,一聽便是善琴之人。
姬靈淵:“什麼辦法!公子請講!”
紅袖館财大氣粗,雖然賓客如雲,但寬進嚴出,以他們這點實力,硬闖出去就是找死,還能怎麼脫身?
梅池春掀起眼簾,眼尾略彎上翹,即便眼底沒有絲毫笑意,也有種似醉非醉的天然風流。
琴弦被他反手一撥,發出一串驟然下墜的琴音。
他笑:“死心吧,不會告訴你的。”
姬靈淵露出希望破滅的表情。
梅池春心底壓着火,連帶着也不打算讓其他人好過,看到他灰敗臉色,梅池春眼底反倒有了零星笑意,像作惡的小孩子般,殘酷又玩味。
姬靈淵自然不肯放過最後的希望,他圍着梅池春左右哀求,也不要什麼面子了,然而梅池春仍然無動于衷。
珑玲看着他這副模樣,後知後覺。
他好像生氣了。
可他在氣什麼呢?
“好好好!你見死不救是吧?我記住你了,今夜我要是真的被人買下來,真的尊嚴掃地,我一定血濺紅袖館,死了就化作怨鬼邪屍,在你父母親友面前把你切成八段——”
姬靈淵氣喘籲籲,梅池春輕笑。
他父母早已亡故,師門親友雖然有,且曾經與他關系不錯,但這和他們真心希望他去死并不沖突。
之所以願意耗費十年時間将他複生,不過是希望他換一種更死得其所的死法而已,至于他本人,他死了,沒有誰會在意。
視線微動,他朝盯着他看的少女望去。
珑玲舉着刀:“不用怕,他死了我會先把他切成八段,他變不成怨鬼邪屍的。”
梅池春眉頭微松,瞥了眼她手裡的刀,他轉過臉,冷聲道:
“不必了,他不是你的大恩人嗎?”
說到“大恩人”三個字的時候,他拖長了尾音,說不出的怪腔怪調。
珑玲注視着他那張五分像的臉,目光停留在和他最為相似的眼睛上,那雙眼冷冷淡淡,即便笑也沒有溫度,讓珑玲莫名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梅池春等了半天沒等到珑玲回話,再一看,正對上她垂下眼的模樣。
看上去失望又難過。
……她就這麼在意跟蔺青曜有關的人?
心頭一股無名火往上竄,梅池春簡直扭頭就想走,然而一雙怒意沸然的眼盯着她這副模樣,火越燒越烈的同時,腳步竟無論如何都邁不開。
“行,算你厲害。”
珑玲不解地擡頭。
“我可以幫他,但我有個前提——”
梅池春微微傾身,盯着珑玲的眼,聲音冷得像冰。
“我給你買十包桂花糕,不準再把他當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