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玲聞聲擡頭。
不,那不是鳥,是一隻青銅鑄造的機關鸢。
去人之所不能去,見人之所不見,這隻青銅機關鸢在濃重瘴氣中穿行自如,嵌在機關鸢身上的琉璃眼将視野所見,全數映照在操縱者所戴的琉璃鏡片上。
珑玲好奇地湊過去瞧。
能看這麼遠啊,難怪以前這些墨家弟子那麼難殺呢。
正想着,突然見仇師弟琉璃鏡片下的眼神忽變,整個視野都被一片紅色盈滿。
“……朱雀離火,是兵家朱雀院的朱雀離火!”仇師弟聲音變了調,“果然是兵家設局伏擊我們,兵家命将善戰,此刻又占據先機……”
珑玲望着被朱雀離火染紅的天際,濃黑冷寂的瞳仁被這火光映亮。
有多久未見到朱雀旗幟上的朱雀離火了?
她還以為,自梅池春死後,這道朱雀離火也再不會現世。
此刻才想起來,既然巫山可以找到取代她的敕命鬼獄司獄,那兵家也同樣會有下一任朱雀院院尊。
“對方現在多少人。”蕭統領蹙眉問。
“邪祟十數以上,靈修十三人,四面合圍,現下無法判斷邪祟等級,如果在丁級以上,我們勝算更小。”
仇師弟臉色煞白,看了看衆人,咬咬牙對蕭統領道:
“蕭統領!「玄組」的人已經必死無疑,但我們卻還有脫身的機會!再留在這裡牽制邪祟,我們所有人都逃不了一死!”
“說什麼呢你!”同伴立時反駁,“「玄組」的同僚尚在全力修繕柱石,我們豈能臨陣脫逃!”
“修好了柱石又如何!那不過就是塊破銅!豈有我們自己的命重要!”他情緒激動地大喊。
蕭統領眉頭緊蹙。
他知道,這種時候強留無益。
“都别吵了!”
他拔高聲音打斷争執,果斷下令:
“墨家來去自由,要走的我不留,願意留下來的随我去打開一道缺口,先送這位珑玲姑娘往南邊去,再繞後與敵人迂回作戰,無論如何,必須撐到「玄組」修好柱……珑玲姑娘!”
這一次蕭統領沒能拉住珑玲。
少女身形一晃,眨眼便足尖輕點葉面而上,提着她那根木棍就某處目标明确的劈了下去。
蕭統領瞬時感知到了這少女的靈氣。
果然,隻是第一境的靈修。
珑玲的對手也在照面的同時有所感知,居高臨下的男子眼看着那道清瘦身影逼近,虎口卻還不疾不徐地壓在劍柄上。
倒是很敏銳。
不過,這等實力,連讓他拔劍的資格都沒有。
“拿下她。”
身旁的副将早已躍躍欲試。
順時而發,假鬼神而為助,梅池春開創的兵陰陽道中,開啟古戰場的「凝煞」一術幾乎無人能學,但能在特定靈域内調遣邪祟的「鑄域」之術,卻不難修習。
副将瞄準了珑玲下一步的落點,隻待她再往前踏一步,進了「鑄域」的範圍,隻需一息,他就能讓邪祟把她活撕了……诶?
本該一腳踏入「鑄域」陣中的少女宛如神鬼附身,竟正正好在踏入前翻身避開,靈巧地落在了陣中唯一安全的方位。
副将駭然瞪大了眼。
邪了門了!
梅池春本人來了也不能踩得這麼準吧!
他身後主将也突然意識到不對,凜然欲拔劍,然而戰場上豈容他輕敵太過,更何況,他面對的不是尋常靈修,他早已錯過了最佳的拔劍時機。
于是,剛拔出三寸的劍被人一腳踹回了劍鞘,下一刻人影閃現,帶着一道勁風從天靈蓋降下!
連一點反擊餘地都沒有,因為此人每一擊全都打在要害上,隻在眨眼之際,他整個人已如一根木樁被一棍子錘進了地裡!
太快了!
也太準了!
不到兩息時間完成了發力、破陣、絕殺,這少女不僅對兵家術式有超乎尋常的了解,更有已入至臻的戰鬥意識。
副将不敢想象,如果她方才手中握的是劍,恐怕……
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女随手抛開劈爛的木棍。
果然。
不管是平日修行,還是今日這樣真刀真槍的實戰,不管她如何沖擊,從前的靈氣還是被牢牢鎖在仙基内,不得出路。
她取了根襻膊咬住一端,将累贅的袖子利落挽起,随即俯瞰下方道:
“若是再讓我看見你們用梅池春的「鑄域」之術,你非死不可。”
底下的墨家弟子錯愕望着那道身影。
他們并不知曉方才珑玲破陣的玄妙,隻詫異于珑玲以一境之力将一名二境靈修一擊重創。
按照「禦氣」能力的高低,靈修統共被分成四大境,雖說境界内時常有越級挑戰的例子,但每個境界都是一道天塹,上境靈修對下境靈修更是有絕對的壓制力。
她是怎麼做到……哦,對了,被她一棍子埋進地裡的那位都還沒來得及出手呢。
“你怎麼對破兵家陣法這麼熟練!”蕭統領看着兵家那群驚掉下巴的人,嘴角都笑得壓不住。
珑玲沒有答話,突然有人驚喜道:
“天音雲海恢複了!「玄組」他們修好柱石了!”
靈訊柱石修好了!
這意味着墨家内城趕來的援兵能夠知道他們的準确位置,困局可解!他們不必死了!
幾名墨家弟子俱是欣喜若狂,其中的仇師弟怔然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珑玲低頭在看玄甲令。
之前未能順利傳遞的消息,在柱石修複後一股腦地送了出去,珑玲又在那些消息後補充。
「不是玲珑是珑玲」:我與非攻隊同路,安全後記得告訴我。
對面幾乎是立刻有了回複。
「秀秀」:呵。
「不是玲珑是珑玲」:?
「秀秀」:呵。
珑玲看着那兩個奇怪的語氣詞一頭霧水。
「不是玲珑是珑玲」:你還好嗎?
這一次對方終于沒莫名其妙蹦字。
「秀秀」:我好得很,讓你失望了。
「秀秀」:找找你周圍的内奸吧,否則看墨家這情形,你可能快死了。
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