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斬蘭身後,繼續說:“在你看來,他放棄是因為‘沒有戰勝心魔’。但有沒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根本沒想走那條路’?”
斬蘭被唐悠的突然出現吓得一激靈,好不容易緩過來:“那麼有天賦,還有那麼多人追捧,怎麼可能會沒打算?”
“你了解他多少呢?”唐悠語氣淡淡的,就像親戚唠家常,“如果他不止這一個天賦,那當然沒必要非得選它。很多人認為他‘隻有一個天賦’,不過是因為這些人都隻盯着他最耀眼的一點。”
斬蘭笑了,眉頭也皺了:“那就按你說的,他哪怕還有其他天賦,但荒廢掉‘最耀眼的一個’,不可惜嗎?”
“那是因為有些人隻能看到‘那一個’,才擅自認為那才是最耀眼的。心盲的人,眼睛再大也沒用。”唐悠掃了一眼斬蘭因怒氣而瞪大的眼睛,懶散地扭了扭脖子。
斬蘭壓下情緒:“你這話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唐悠還是一副沒睡醒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波動,“大部分人不都是‘嫌人無,嫉人有’麼?一個道理。而且有些人能掩飾前半句,但奈何不了後半句,你說是吧?”
夏霖感覺斬蘭馬上要發作,正準備打圓場,誰知斬蘭比她預想的冷靜得多。
“天賦說到底不還是為目标服務麼?達不成目标的天賦,還有什麼意義?”斬蘭插了一塊蛋糕,送進口中,“我對自己現在很滿意。雖然還不是頭部音樂人,但我大部分想要的都得到了。”
“也包括天賦嗎?”唐悠一副認真詢問的樣子,看不出任何嘲諷,“那可是能帶來更高的成就……”
“看各位吃得也差不多了,而且是第一次來,送各位一些小擺件聊表心意。”夏霖捧着一堆沒送完的“失敗盲盒”,打斷了唐悠的發言。
斬蘭見夏霖無懈可擊的營業型微笑,也擠出了個難看的笑容,一把接過:“謝謝。走吧。”
一行人匆匆離去。夏霖正打算找唐悠,卻不知如何開口。
“我不會跟他們說,而且他們也不會想知道。”唐悠率先開口,“他現在知道愛惜羽毛了,激下去也沒什麼意義。而且連馬哥都放下了,我們又有什麼理由執着呢?”
夏霖點了點頭:“他的歌迷肯定不知道他幹過這些事。”
“就算知道也沒用,”喬光也收拾好了前台,“秦桧還有三個朋友呢,更何況人會變。就算骨子不變,皮變也是變。一旦東窗事發,他一個‘真誠滑跪’,網友能記幾天?更别說那群狂熱粉絲。”
“反正憑咱們是治不了他了呗。”夏霖實在為馬蕭遠鳴不平。
喬光盯着她微微撅起的嘴,笑道:“本性難移。他那樣對待過馬蕭遠,現在也一定記恨着其他人。這種人,遲早會載個大跟頭。”
“要真那樣就好了。不過希望他記恨的人跟他一樣惡劣,最好不要殃及無辜。”
聽了夏霖的話,喬光和唐悠會心一笑。
回家後,夏霖還在琢磨剛才的事:“人果然隻能理解自己經曆過的事。”
喬光換鞋的動作一頓:“怎麼了?”
“如果我有那樣具體、鮮明的天賦,會恨不得不吃不喝、全天候撲在上面,怎麼會那麼容易放棄……”
喬光知道她還在試圖理解馬蕭遠,說道:“也會有人,無法相信有人竟然能放棄好的出身校帶來的所有好處,随便選了個地方就重新開始。”
夏霖聽出了畫外音:“我那怎麼能算天賦呢?和我情況差不多甚至比我還強的人多了去了。”
喬光揚起下巴,朝房門方向點了一下:“他也是這麼想的。”
夏霖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沒法全權認可:“嗯……還是不一樣。”
見她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喬光擺好鞋起身:“沒什麼不一樣的,畢竟永遠人外有人,每個人真心需要的東西也都不同。”擦身而過時,順手理了一下夏霖的碎發:“别想了,早點休息吧。”
“那你呢?”夏霖問向喬光的背影,“你又是為什麼選擇這條路呢?”
此前,夏霖零零碎碎地得知,喬光上學時成績同樣不錯,本科讀的是食品專業,一畢業就開了綠洲,與此同時,和馬蕭遠合夥開了海舍。
這是很正常的經曆。但不知為何,每逢夏霖問起,喬光就三緘其口。
可綠洲和海舍明明都算成功,他和馬蕭遠也都沒有負債,所以夏霖覺得,背後肯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機緣和細節。
她本來不是特别八卦的人。但對喬光,夏霖着實難以按捺好奇心。恨不得知道點,再知道點。
當然,如果喬光義正言辭地拒絕,夏霖就不會再問,也不會因為他對自己的經曆保密,就對他不滿。
但這多少有些恃寵而驕的成分在裡面。
相處了這麼些時間,夏霖早就摸清了喬光的脾氣。知道他不會因此就亂了陣腳,才敢一步步向他靠近。
而喬光又何嘗不是在“允許”夏霖幾次三番“得寸進尺”呢?
如果他想打馬虎眼,就會像拒絕那些向他搭讪的人一樣,直接擺出姿态告訴對方:“你沒戲。”
但他從未這樣對待夏霖。
即使有過“迂回”,卻從未“回避”。
“和你一樣。”喬光開口,“想割舍掉過去的一些東西,重新開始。”
他回過頭,笑了一下。雙眼明明望着夏霖,卻像在注視更加遙遠的、不為人知的歲月。
又是這種“明媚的憂傷”。憂傷,恐怕是因為過去的一些事情。而明媚,則是他從未刻意掩飾這些。
但也沒必要專門拿出來說。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