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傳來粗狂豪爽的笑聲,夏霖蓦然回首——
“逃犯!”
夏霖在心裡大吼。
“你怎麼出來了?客人還等着呢。”
喬光也被吓了一跳,壓低聲音,忙不疊地折騰手頭工作,見縫插針向“不速之客”投以埋怨的目光。
“拿點迷疊香。”
“逃犯”擺着碩大的身軀,穿梭在一桌桌客人間。
“這裡有。”喬光從吧台下拿出一小盆栽,制止了“逃犯”出門的步伐,“算了。我直接剪好,你等一下。”
“逃犯”應了一聲,找了個不礙事的角落,胳膊肘依着吧台,欣賞“馬頭”的演出:“彈得還是那麼好,啧。”
然後一邊咋舌一邊重重點頭:“你說是吧?”
轉頭把話甩給夏霖。
“嗯。真專業。”
夏霖努力不形于色。
她用餘光掃着這位看似四十多歲的彪形大漢:濃眉小眼方圓臉,粗臂闊肩短脖子,上衣被撐得結結實實,但不顯臃腫。跟熊一樣,看着粗苯,實際靈活。
“他好長時間沒來了,不知道被喬光吹了什麼風。”
他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這位置不錯吧,見你這兩天都坐在這兒。”
“啊……是,這裡不錯。”
夏霖下意識捂緊包包,手中攥緊叉子。
“這位置可不給一般人。”他把檸檬水一口悶,“隻給那些店長認為值得的客人。”
“值得?”
夏霖下意識詢問。
“冬叔,好了。”
喬光隔着吧台,遞過一盤裁剪好的迷疊香。
“行啦。您慢用,哈哈!”
大漢爽朗笑着回了後廚,像看寶貝一樣看着迷疊香。
這話雖然是對夏霖說的,卻沒看她一眼。他隻是輕輕沖夏霖擡了下頭,視線始終沒離開手上小盤。
夏霖覺得腳下的地闆都在震動,這才注意到他的胸牌——袁冬。
她直覺認為袁冬人不錯,對一開始“覺得他氣質像逃犯”感到抱歉。
實際上逃犯也各種各樣,不如說如此高調、豪爽的逃犯才是少數。
這樣想着,夏霖再次被“馬頭”的琴技帶走了注意力。明明已經用晚餐,卻舍不得走,隻好喊喬光點了份青提蛋糕。
此刻座無虛席,客人基本都被弗拉門戈吸引了注意,前門後門外也不乏看熱鬧的人。
“馬頭”卻見好就收,體面謝幕,躲進了員工間。
安靜下來的店内,讓人怅然若失。
像是回避“狂歡後的遺憾”,客人也三三兩兩地依次離開。
夏霖心滿意足,品着還剩一半的蛋糕,享受這份不同尋常的甯靜。
見客人逐漸減少,也少有新客光臨,便更加心安理得地賴在位置上不走,拿出手機查看社交媒體——僅限匿名軟件。
因為現在的她,還沒有勇氣面對現實中認識的人。
“您來了好多次了,在這兒常住嗎?”
喬光在吧台裡收拾着什麼,對夏霖說。
“算不上。我是來玩的,一周前在南岸,然後才來這裡。”
夏霖一向反感被陌生人問東問西,但也架不住“綠洲老闆”的光環。
“這樣啊。其實東岸可玩的項目不多,适合喜歡自由沖浪、想悠哉度假的人。”喬光擺出一副推銷員的面孔,披上經典笑容:“這裡沙灘海水質量都不錯吧?”
“是不錯。”
這并非恭維。
“您要是待得久,可以辦張綠洲的會員卡,會更優惠。”
喬光抽出一張單子,走出吧台,調整好紙張位置,放在夏霖面前。
夏霖快速掃了眼,拼命壓制住即刻答應的欲望。
她倒不是擔心綠洲走人——畢竟生意确實不錯。
但是,她怕辦卡後成為常客,會被偷工減料。
一番思想掙紮後,夏霖還是掏出了支付軟件,提着單子走向前台:“我要辦這一檔。”
她覺得“被偷工減料”也是機會——一個可以心甘情願放棄綠洲的機會。
畢竟她無法一直待在這裡,更無法三天兩頭從家鄉跑來。
如果“綠洲”不再是綠洲,成了蜃樓,也就不讓人日夜惦記了。
喬光遞過卡:“您明天也來嗎?”
“嗯,大概。”
“好,那位置還給您留着。”喬光眼神示意夏霖的常用座位。
想起袁冬的話,夏霖忍不住問:“那位置……很特别?”
“那是一層最好的位置。能欣賞海景,還正好被吧台擋住,避開正門的嘈雜。”
面對如此拐彎抹角的詢問,喬光卻心領神會,大概是聽到了方才袁冬的話:“給安靜享受綠洲的客人,才能發揮它的最大價值。”
夏霖心說自己隻身一人,沒話搭子,當然安靜。
但還是接受了老闆的認可,對幫忙預留座位說了聲謝謝,并答應替綠洲多宣傳。
“給我一杯忘情水——”
從員工間滑步出來一位身着黃色短袖白色大短褲的年輕人,正巧和夏霖對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