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夏霖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向前台遞過身份證。
“夏霖,301,給您鑰匙。”輕浮人比黑翼青年矮一丢丢,穿着米白亞麻半袖,眉毛濃黑,留着清爽短碎發,散發着休閑氣息——好像他才是來度假的那個——火速完成了入住手續,“您知道綠洲嗎?”
“綠洲?”
夏霖接過鑰匙,在手中轉了一圈。
“一家餐廳,風景特别好,菜系也時髦。離這裡很近,出門左拐幾十米就到了,是他開的。”
輕浮人說着,擡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旁邊的“綠洲老闆”。
“嗯,對……”黑衣青年手扶亞克力材質的前台,視線放在一處不太圓滑的不起眼瑕疵,用拇指輕輕蹭了一下,“今天也照常營業。您有興趣的話,歡迎來用下午茶或晚餐。現在做活動,給您打八折。”
他手勢示意了一下輕浮人,輕浮人拿來兩盒名片。
“我姓喬。上面有綠洲的地址,歡迎光臨。”
黑衣青年各取一張名片,擺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微笑,輕巧地遞給夏霖。
她這才注意到,眼前人精緻眉眼中流露的些許陰郁,跟“喬光”的大名有些許違和。
“另一張是我的。我姓馬,叫馬蕭遠,和他合夥開這家‘海舍’民宿。”
輕浮人昂起頭,掃了眼夏霖手中的名片,便直視她的雙眼。
不同于輕浮言行,他眼神堅定有力,總是正視對方,仿佛對自己内心毫不掩飾。
給人一種“能輕易看穿他人,卻不會揭人短處或以此要挾”的感覺。
讓人既擔心被他看透,又安心于他的赤誠。
夏霖被他的熾熱目光燒得眉心發緊,匆匆整理好名片,對二者點頭緻意:“好,我會考慮。”
電梯上行,夏霖擺弄着名片和鑰匙,回想着剛才的事。
她對二人印象并不好。喬光在她眼中冒冒失失,馬蕭遠則是她最不願打交道的類型。更何況他們拌嘴活像初中生,作為社會人,顯得不穩重,不體面,不矜持。
現在的她,對一切人都充滿敵意,以雞蛋裡挑骨頭為宗旨,不講理地排斥所有人。
一切都源于前陣子的愛情事業雙失利。
此次南島之行,既是為了躲前男友,也是為了逃避父母的質問。
想到煩心事,夏霖擺了擺頭,望了眼顯示屏,正好到三樓,便理好手上的物件,拉着行李箱走出電梯間。
“3……0……1……”
夏霖來到房間,刷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被風推來推去的繁茂綠植,還有遠處的波光粼粼。
夏霖合上門,放好行李,被美景牽着,來到落地窗前。
推開門,便是溫熱腥鹹的海氣,混着熱帶植物的清香,掃着夏霖頸邊滑落的發絲,微微發癢。
她索性松開鲨魚夾,撥弄了兩下,柔軟烏黑的秀發,襯在她白淨光潔的肩頭,随性,自在。
不知不覺間,她嘴角揚起笑容,心中也蕩起暖意。
“或許,在這兒多待些日子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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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夏霖進了電梯,馬蕭遠擺弄着前台陳設,掃了眼喬光:“今天怎麼回事?這麼毛糙,不像你啊。”
“裝蒜。你就是故意的。”
喬光轉身,背靠前台,拿出手機,清點着什麼東西。
“到底誰裝蒜啊?看你剛才那手足無措的樣。”
馬蕭遠下意識側身,準備躲避喬光的“武力攻擊”,但預想的鎖喉并沒如期而至。
喬光繼續查點賬目。
“哎哎,不至于吧?你和她步子都不快,沒什麼危險,我才沒直說。最後不也隻是那——麼輕地撞了一小下嗎?”
喬光不理他。
“她看起來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真特别在意的話,就扭頭走了,又怎麼會收下名片?”
喬光繼續不理他。
“這不是沒被跑單嗎?說不定還能給綠洲沖沖業績。”
喬光還是不理他。
“行,我承認,”馬蕭遠講得輕描淡寫,“就是故意的。”
馬蕭遠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門口的夏霖,但還是看着喬光,講了好一會兒話。
直到夏霖上了台階,走向門前,他才沖着門口指了好幾下。
但沒有任何眼神提示,手指動作也和說話節奏一緻,從表情看不出端倪。這才成就了這個無聊的惡作劇。
喬光收起手機,準備出門,一言不發。
“哎!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去哪兒?”喬光終于回頭望了他一眼。
馬蕭遠洩了氣,把腦袋歪在一旁,也懶得擡眼:“綠洲,明晚。”
喬光表情一如尋常,僅是不着痕迹地揚了下眉,比了個同意的手勢:“别忘了吉他。”
随後邁出矯健步伐,一路小跑去了綠洲。
馬蕭遠望着喬光飛一般地從視野消失,方才暗淡的眼神,又燃起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