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誰與你同夥?是你拿去賣了,我又沒分錢!”
情緒激昂起來,連着聲調都不禁拔高幾分,他烏眸圓睜,眼中翻滾的怨艾都要溢出來了。褚尋桃沒回話,轉而探手入袖摸出幾枚銅闆,而後塞進他掌心去,“現在你分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顔玉書:???
躺在手心的銅闆分明泛着涼。可此刻,卻叫人覺着愈發燙手。
腦瓜子仿佛嗡的一聲,泛白的指尖微微顫栗,朝着眼前人,他飛速将銅闆抛了回去,“褚尋桃你是不是有病?”
落地之時,伴随接連幾聲清脆的聲響,銅闆于她繡花鞋邊悠悠轉動一周。喲,還不與她同流合污呢?尋桃亦不惱,眉梢向上輕輕一挑,便彎下身去将幾枚銅錢拾起。
“你就是同夥,别掙紮了。”生怕再遭他扔回來,這回她直接上手,把銅闆從他微敞的領口塞了進去。
頃刻之間心跳都是突突的。
不過眨眼的光景,燥燥熱風自領口跻身而入,間中觸及一陣冰涼,自脖頸而下一路順暢落到腰間。銅闆相碰時,隔着盤領衫傳出幾聲清脆的聲響。
他想,褚尋桃是不是頭腦有疾?
方才時,她兩步上前,又是離得極近的。他隻感氣息壓迫,眼前人柳眉微蹙,就十分自然地将手朝他領口伸來,顔玉書第一反應自然是往後退去稍稍。
可他退避她又往前,眼睑低垂着,卻隻字不言。
還未等他弄懂她的意圖。
待回過神,她就經已得逞了!稀稀落落,全然不見半分作難。
就好似,她這舉動是再正常不過的。
她!竟然!
扯着他的衣領!
把銅錢扔進他衣衫裡頭去了?!
不消半刻,銅闆便遭體溫捂得溫熱,貼着皮膚難受得緊。見他睜圓的眼眸盡是驚愕,胸膛起伏朱唇張合翕動,連面頰都染上小片薄紅。
尋桃:“?”
顔玉書半天說不出話,在她忍不住要開口詢問時,一股灼熱終于自胸腔升騰而起,破嗓而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電光石化,彈指一刻。
殺人的想法在尋桃心頭陡然橫生。
他扯着嗓子叫嚷起來,道道叫聲刺耳,似是要沖破耳膜鑽入腦中去了那般。
“你要死?别叫這麼大聲!”她以手掩耳,試圖大聲叫喊覆過他的聲音,大失敗。
那死太監尖着嗓子,說話的調子都變了,就連聲音都帶着顫,瞧模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般,“褚尋桃!你怎麼能!你怎麼能這樣!”
尋桃有過一瞬陷入沉思。
甚至叫他吵得腦中思緒都不再清晰,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顫顫巍巍的雙手撫上略微發疼的颞部,抖着手輕輕按揉以解疼痛之意。
終于,她失去了耐心,“行了!我給你取出來!”
怎料話了,那宮監登時如臨大敵,見他面色紅裡透綠,捂着領口連連往後退去幾步,瞪着她罵:“你有病!”
“呸!你才有病!”
話了,尋桃又細細回想。
她作甚了?不就是把銅闆扔給他時,指甲不慎刮了他一下?不就是指甲刮了一下?至于這麼大驚小怪?思及此,她又不屑地吐出一句話:“弄得我輕薄你了似的。”
“你本就是!”
“我沒有!”再扭頭朝直棂窗望去,屋裡頭哪還有劉素的身影?
繼而,她素手一指,憤憤道:“瞧吧,都是你的功勞,叫那麼大聲,劉素又不是聾子,肯定曉得我倆窺視了!”
“哼!”那人清眸一瞪,便自喉間漫出一道冷哼來。
“趕明兒劉素來打死你!”
莫說劉素打他,如今她也想打一份了。
現下尋桃心口堵着口氣,連着開口罵人都沒心情,她提着裙擺準備折身回長康宮,調過頭的一霎又想到句話。是以她步子一頓,又匆匆折返朝顔玉書奔去。
回頭的一瞬,他慌不疊往後躲。
似乎眼前是一頭兇猛的惡獸,就那般驚慌失措貼着牆面往邊側挪。
褚尋桃還是來了,在他意圖退避的一霎,手臂一伸将他堵在牆壁前,見其神情嚴肅,厲聲道:“你就是扒光躺我床榻上,我都不會用正眼瞧你一眼,就是去夥房拿塊臘肉盯着瞅都不會對你有旁的心思!我呸!”
顔玉書:???
尋桃懶得搭理他。
末了,白眼一翻便兀自提着裙折身往回走。
直至距離拉遠,後頭那灰衫宮監才小心翼翼地擡腳跟随而上,步子放得極慢,行于後頭,像隻烏龜,溫吞而緩慢。
周遭傳來簌簌蟲鳴,與腳下細碎的腳步聲交雜,尋桃又發覺不對勁兒了。
這太監走路怎連半點兒聲響都沒呢?
怎都不應該啊!
竹苑宮人居住的瓦屋後頭,地面黃泥摻雜砂礫尚無砌上青磚,行走時,哪怕刻意避免也難免漏出細碎的摩擦聲,稍有不慎還容易遭凸起的石塊咯到腳心。這狗太監難不成是飄的?
不可能!這人怎能飄着走呢?為了印證心中疑惑,思及此,她止住步子繼而飛速轉身。
幾步開外之處,那灰藍盤領衫的小太監臉都白了,腳下甚至一個踉跄險些栽倒,驚懼幾乎要漫出眼眸,而後雙手交疊捂住領口慌不疊後退去幾步。
“呸!”她冷啐,沖其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
好好的钗子,怎會不翼而飛了呢。
劉素抓破腦袋怎也沒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