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泉溪流上浮着朦胧的煙霧,從遠山之間流淌下來,日複一日潺潺不息。
巫銜華看似同沒事人一般,雲敬嵘常忙于魔界事務,算是把魔界上下理的井井有條。
巫銜華獨自坐在殿中,也不知心遊何處,一整個人無精打采,全無往日神采奕奕的風度。
殿外有人走進來。
腳步沉穩,精神抖擻,不似是年邁之人。
“父親。”巫銜華并未拘身。
隻有在私下,大長老才允許巫銜華這般。
“我來有要事。”
“孩兒知曉。”父親巫柯從不會無故來見他。
大長老面色平靜,卻是一句話不說。
巫銜華隐隐察覺到一絲異樣。
大長老是在等自己做好準備。
許久,巫柯才猶豫完,張口道:“魔界現今在外人手上,雲敬嵘,我不說是不信他,可魔界的事務總是要自己打理才好,尤是天界已經對我們起了殺心。”
“孩兒并無争奪魔族尊者之意,父親先前不是已經允了孩兒嗎?”巫銜華心中本就難過,此番更是雪上加霜。
大長老接過巫銜華奉的茶,微抿一口,歎了口氣,仿佛是把這無奈都歎進了杯中。
“我自知你性子,我不強迫你去争奪,也不會出爾反爾。可是大殿下,即便是雲敬嵘那小子法力相通也不可能即日煉就成為栖娥尊上那種修為。”
巫銜華預料事情有變,便不敢回話,他心中是認可雲敬嵘的,但父親總是要比自己考慮的多,他無從違抗。
“父親,那您不收回魔尊的權力,又不命我去做這魔尊之主,是要如何做?”巫銜華疑惑,不禁問道。
“大殿下可知,我們魔界雖收回了妖族,可終究沒有受回這凡間其餘的妖魔。”巫柯沒有答,而是繼續反問。
“是。”
“如今你巫銜華貴為大殿下,自然就應當承擔好為魔界壯大勢力的職責,是也不是?”巫柯話語終于有所變化,好像是千斤重石壓在巫銜華身上,巫銜華又答:“是。”
巫柯點頭道:“大殿下此去天界,心中已然有答案了。”
巫銜華隻聽得他又輕聲道:“仙魔終有一戰。”
隻一句話,巫銜華眼神一頓,便是明白了大長老的意思。
仙魔終有戰,他魔與那仙本就要站在彼此的對面。
“你也不想……那公主為你受盡劫難罷。”巫柯心中即便知他此刻萬千不忍,也還是得說出這句話。
巫銜華不應。
“魔界未能收服凡間草木生靈便是不利,我此前替你挑選看中昉岩蛇族一脈,蛇族勢力日漸增長,族長又隻有一位長子和一位千金。如今已然商定,蛇族願與我魔界交兩親之好,得姻瑞長樂。”
咚——
巫銜華似是支不住,竟突然跪倒在地。
巫柯似是也被驚動了,不過很快恢複平靜。他繼續道:“我給你時間,自己思量。”
撂下話後,他便離開了。
巫銜華就如此般空洞的跪着,殿内除了他以外再無旁人。
腦海中嗡嗡作響,留得全是重明在他眼中巧笑倩兮的模樣,重明在殿中對昭甯說的那句話,還有最後父親的一句話。
——願與我魔界交兩親之好。
大長老一步步走進羅睺殿,雲敬嵘看到來者,起身微微行禮,道:“長老來此有何事?”
“你可知,巫銜華在天界,都經受了些什麼嗎?”他似是詢問,又似是明知故問。
“尚且不知,不過我見他回來後便是一副無能為力的模樣,也詢問過,他卻不肯告知于我。”雲敬嵘認真回道。
“他自然不能告訴你,也沒膽量告訴你,因為重明,在昭甯面前親口承認,與巫銜華沒有私情。”他的話回蕩在空蕩蕩的羅睺殿,像魔咒一般深紮人心。
雲敬嵘立刻反駁:“不可能!”
巫柯眉頭蹙起,很不滿雲敬嵘的反應,“失态!”
雲敬嵘意識到自己過激,又緩口氣靜下心來道:“長老,我雖不知重明公主與大殿下相處如何,但我知曉重明公主性子率直,她與大殿下相處融洽,琴瑟之好,斷不可能說出這等話來。”
“巫銜華親自聽到的,還能有假。”巫柯反問道。
“這……這其中定然有蹊跷。”雲敬嵘仍是不信。
巫柯點頭,坦然一笑,好似心中已了然般,“蹊跷,自然有之。可老身來問問你,無論是否有這蹊跷,重明公主就一定能與吾兒銜華相守嗎?”
雲敬嵘快速思索。
半晌,他才猶猶豫豫道:“雖說仙魔眼下不甚和睦,可實在是無關大殿下與重明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