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監察使在青州呆了大半月,把所有細則梳理完上報朝廷就要轉戰到下一站,下一站是連監察使本人也不知道的,都是離開青州後在返回上京的路上接到文書後調整方向的,所以蔣刺史和顧長史沒多問,招待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要實打實的政績擺在吏部那裡,就不怕不會榮升。
張監察使秘密讓人送密封好的報告回上京,他作為監察使的任務就結束了,想到監察院要求三日内必須離開巡視地,他想了想,還是換了便服帶了随從往琳琅館走去。
他進來時,姜嫚在外頭辦事,琳琅館隻有李香琬在,而她隻聽姜嫚說起青州有監察使沒見過監察使本人,女夥計們更不知道,所以看到張監察使來了隻當是男人過來挑選首飾給自家女眷。
張監察使一邊挑着看一邊暗暗跟女夥計套話,站在一面架子上看着人補貨的琥珀隐隐聽到對話覺得有些不對勁,恰好有人進來,琥珀給那個女夥計使了眼色讓人去招待新來的客戶,自己招待張監察使。
張監察使問的問題都是繞了很多彎來了解姜嫚,琥珀心下判斷是監察使派的人出來了解各商戶實情細節,就規規矩矩的回答,不能回答的就委婉的把球踢回去。
張監察使帶了兩刻也沒見到姜嫚,于是隻得跟琥珀說:“素來聽表姨母說起姜娘子都是心情極好,我這次過來青州辦事就想着采買些青州特産帶回去給表姨母,今天過來想看看姜娘子在不在,她與我表姨母關系好,想着能給我些好的建議。”
琥珀聽清他的話但沒聽太懂他的話,也不知道他口裡的表姨母是誰,但多年在伯府和這一年在芳香小苑接待各種夫人娘子的經驗,不知道也得套近乎,她忙忙讓人去倉庫那邊找姜嫚,張監察使聽到姜嫚在青河那邊擺擺手讓琥珀不急,把自己名貼遞過去,然後說了句自己慢慢溜達過去就帶了随從走了。
琥珀打開名貼,看着上面寫的是張鈞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是完全沒印象,隻得跑上去跟李香琬說了。
李香琬跟姜周氏管家自是認識全上京有名的商戶夫人,跟着姜嫚也認識不少官夫人,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這個張鈞從哪裡冒出來。
這邊姜嫚在倉庫灰頭土臉的清倉庫和接貨,忙的腿腳都累的不行才扶着腰坐在外頭的樹蔭下的大石闆上。
看着自己的帕子沾水擦拭都灰了,正讓跟着的小丫頭去旁邊的攤子上買幾條幹淨的棉布巾就見一隻有些粗糙但骨節分明的男人手遞過來一張米白色的細棉布巾子。
姜嫚愣愣的沿着手往上看,男人側面被正在西斜的陽光照着,帶了點胡人血統的眉粗深眼窩,高挺的鼻梁和有些暗的唇色正好跟半月前在府衙見到張監察使很像。
姜嫚隻是臉被灰糊了腦子可沒有,隻一瞬就馬上用手撐起來要站着行禮。
張鈞看着她有些艱難的動作,自己笑着盤腿坐在石闆旁邊的草地上。
“娘子與我家表姨母熟,那與我也算熟人,帕子是幹淨的,我在用幹淨的井水浸過,大可放心。”
姜嫚脖子還有些癢,看着小丫頭去買巾子還沒影,想着人家官大人要走親民路線,自己不能真傻,便聞曲起舞,大大方方的接過來擦拭起脖子,擦好了正要拿去洗幹淨還給張鈞,張鈞倒是眼快搶了過來,“一張帕子而已,我拿回去洗了就是,娘子不用那麼客氣。”
姜嫚不好問他表姨母是誰,因為這樣的露餡很無禮,隻得贊賞張監察使不止監察官情民生,待百姓也是親和溫和。
張鈞聽了她的奉承話隻是淡淡笑了笑,說起來意就把表姨母的身份露出來了。
姜嫚聽到是他表姨母是秦夫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秦夫人之前讓自己給陳芳芳拉郎配的男方,似乎有次冰嬉會他還專門接送秦夫人,沒想到今年管河南道的監察事務。
确認是秦夫人的表外甥,姜嫚說的話就真誠許多,一連給張鈞推薦許多青州的特産,特别她想到他還有個失去親娘的小女娃,又特别說了一些童趣又有寓意的小物事,特别還把她們去東嶽偶遇東嶽山麓書院教授的事也說了,把教授推薦的啟蒙書名給張鈞講了。
張鈞看她在從樹蔭裡漏出的點點灑金下生動有趣的說話,眼裡的笑意就慢慢溢出來,等到小丫頭回來,姜嫚讓她去倉庫掌事房裡取些茶水和吃食過來,張鈞擺手道:“何至于如此麻煩,若是你在這邊還有事,我們就在附近找個茶寮喝喝茶吃吃果子,我來時在前面路口那處看到一個老婦人的茶寮,桌面幹淨味道聞着也不錯。”
姜嫚遠眺過去那梳洗的老婆婆茶寮,笑着說張鈞識貨,說罷就想撐着小丫頭的手臂站起來,可是張鈞已經快速站起來把手臂遞過來,姜嫚便順勢撐着男人的手臂站起來。
兩人大大方方,短暫的借力姜嫚就後退半步保持正常的交際距離,張鈞也保持謙謙君子的禮節,他的随從安靜的跟着後頭不亂瞟也不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