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程介便自動醒了過來,飽睡一頓,身體的機能似是都恢複過來,他這一有動靜,就有女婢端水和抱着衣物在屏風外等着,程介略洗漱,擺擺手,先套上自己往常用的窄袖武服,拿上昨日放置在外院的長槍便走到早瞧好的空地上練武去了。
待他練武回來,天已大亮,回到正房,轉悠一圈沒看到林嫚的身影,便問等到一旁的女婢,女婢不是昨日見到的碧珠和珊瑚,自稱琥珀,是剛提上來的一等女婢,聽到程介問起夫人,便一邊準備朝食一邊道:“昨夜夫人很晚才整理好庫單,回到瞧見伯爺已經歇息,不忍打擾伯爺,便到右廂房歇息去了,這會已經在梳洗了。”
程介聽到這話,剛坐下準備拿起筷子的手也放下來,端起琥珀放在手邊的杯盞,喝到嘴裡卻驚訝,大齊的人一早都有喝豆漿,奶飲之類的習慣,伯府從開府的祖宗到如今都是以武将入仕,每日一早必喝牛羊奶之類,沒想到府裡竟是奶中帶有茶味,兩者融合,竟也好喝。
聽見走路的腳步聲,程介擡頭望過去,看見林嫚着一件淺色的衫裙,頭上挽了個低髻,隻插了一支玉簪便坐在餐桌的一邊,悠悠的看了程介一眼,柔聲道:“伯爺,早。”
三年前的新婚上,程介其實并沒太注意自己夫人的容貌,那時老伯爺已經昏迷不醒,娶親是為了将爵位順延下來,又因為北狄扣關,聖人下旨左右威衛共十萬大軍前往幽州與幽州軍彙合,老伯爺在知道這個消息後,動用最後的人情關系将兒子入了右威衛,用生死來拼伯府的未來。
程介當時心裡隻有父親臨死前的殷殷囑托,三年後才算是認認真真的看了自己夫人面容,沒有胡姬的深邃美豔,也沒有皇室女子的飛揚肆意,隻是清秀的一張臉,眉目平和,讓人看着很是舒服。
兩人慢慢吃完朝食,便一起前往修遠堂給老夫人請安,“昨夜我瞧了母親,已退熱安睡,這三年,伯府辛苦你了。”程介一手撩起路邊花樹伸出來的枝丫,一邊側頭對着林嫚道,他母親在三年後還能激動發熱,面容與三年前無太大的變化,雖說府裡餐食用具比不得顯貴人家,但是有肉有奶,飯食可口,下人們不多但府裡處處幹淨整潔,行走有序,這足以證明林嫚這三年将伯府打理的井井有條,母親壓根沒操心過什麼。
林嫚看了一眼這個面容剛毅的男子,繼承了程家習武的基因,個子比尋常男子都高半個頭,沒有刻版武夫的健碩感,反倒是如他的帶回的長槍一般,立在武器架時普普通通,一旦拿着它殺敵時,光影淩冽,招招緻命。
看到微風吹過程介身上衣袍帶來的肌肉力感,林嫚不易察覺的壓下喉嚨裡泛起的津液,清了清嗓子,林嫚漫不經心的望着遠處霧色散去露出的碧水閣和映月樓道:“伯爺不用如此客氣,當初婚前老伯爺就與我說過府裡的情況,你這三年拼軍功,也是為了這個伯府,隻是伯爺這次回來,上面除了賞賜珠寶錢财,還有沒有其他的?”說罷食指往天上指了指。
程介聽了林嫚的話,心裡有些不适,卻也順着林嫚的話道:“聖人允我休五日假,随後到京畿衛隊報到,負責京畿南城和西城的巡視管理。”
“嗯,看來聖人看中你的能力和忠心”,京畿衛的副指揮使,從五品上的官職,也算讓伯府開啟重回京城顯貴階級的大門了。
兩人說完就到修遠堂了,有程介這個親兒子在,壓根不需要通傳就可以直接步入正堂,兩人在右側的椅子上坐下,接過女婢端過來的花茶清口,剛放下茶盞,就見到老夫人從後堂轉了出來,二人給老夫人行了家禮,聽着老婦人絮絮叨叨的問話,程介有聲有色的回應,林嫚就半放空自己。
“夫人?夫人?”林嫚回過神,餘光瞧見碧珠在身側輕輕觸動她手臂,努嘴示意另外兩人等着她回話,便不好意思的笑着道:“聽伯爺說起關外,我也想起舊時外祖父與大表哥領着商隊去關外的經曆了,讓母親和伯爺見笑了。”
老夫人撇撇嘴,沒接這話說她,隻重複剛才的話,“阿介與我說,那陳娘子兄長為救他犧牲了,雖記了功,卻因家裡隻剩一女子,隻給了撫恤金,阿介答應了人家要好好照顧妹子,我就想着就讓她在府裡住下吧,也不缺她衣食。”
林嫚沉吟幾息,緩緩道:“過命的恩情咱們自然不能怠慢,隻是這陳娘子,伯爺打算以何種方式照顧呢?”見程介皺起眉頭,又道:“一個娘子吃穿能費多少銀錢,我不是小氣的人,隻是無名無分的讓孤女一直待在府裡,若是伯爺打算日後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就讓老夫人認義女,從客居的映月樓搬到老夫人這邊,我瞧了陳娘子年歲也不小,老夫人教養一倆年,就在她兄長名聲正好時說個好人家,”說到這裡,林嫚看到老夫人也點頭認可,程介卻還皺着眉頭道:“哪裡能确保找的人家會真心待她好。”
“伯爺若實在不放心别人家待她好,那就先問問陳娘子的意思吧,瞧她是有什麼想法,不能人家來家裡,我們一心為她籌謀,結果人家有其他的想法,反倒是我們好心辦壞事。”林嫚對于程介和陳芳芳的事不願摻和,免得到時鍋全扣在她腦袋上,于是先給老夫人行禮道:“今日家宴的食材我去瞧瞧還有什麼缺的。”老夫人擺手讓她離去,先把陳芳芳的事放一邊,問起程介回京的打算,程介未免她咋咋乎乎的宣揚,在未報到京畿衛前,他敷衍自己老母親,隻說等聖人恩旨,這些時日他和同袍約好逛逛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