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向晚,來赴宴賀喜的人們漸漸散去,公主府中各處點了燈,大紅的燈籠映得整座府邸宛若紅霞般豔麗。
孟懿容看着公主府的威儀氣派,操勞了一天的疲憊湧上心頭,便擺脫了衆人,獨自來到馬車上休息。
馬車夫沒抵住誘惑,席間多喝了幾杯酒,突然有些尿急,又不敢直言,捂着肚子向孟懿容道:“奴才進去叫人伺候夫人吧。”
孟懿容打量了他兩眼,靠在車壁上悠悠呼出一口長氣:“不必,你想去做什麼就去,不用管我。”
待馬車夫腳步輕快地跑進府中,四周便隻剩下她一個人。一片寂靜中,隻有馬打響鼻的聲音,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漸漸昏睡過去。
黑暗中,忽然現出幾十雙窺視的眼睛。為首那人看着門口幾輛馬車,如豺狼般兇狠的眸中現出一絲猶疑之色,向手下打個手勢,示意他們稍待片刻。
他不打沒有把握的仗,現在不進去,不僅因為人太多不好得手,更因為裡面也許有他在意的人。
他神情一黯,想起她時胸口的刺痛就提醒了他,她已經變心了。蟄伏了許久,他招兵買馬,今晚忽施偷襲,就是告訴他的仇敵,就算皇帝四處搜捕,他依然是他們無法擺脫的夢魇。
他的眼神恢複了先前的狠戾,盯緊了這座巍峨的府邸。他發誓,今晚會讓這裡血流成河。
洞房中紅燭高燒,香氣氤氲,一派旖旎風流。然而此時正在屋中喁喁細語的卻不是新婚的夫妻,而是不舍分離的朋友。
令儀正欲告辭,又被齊瑛扯住,隻得耐着性子勸她:“已經很晚了,母親在外頭等着我們回家呢,你們也該早點休息了。”
“不着急,他們還在外面喝酒呢,你們再坐一會兒。”齊瑛畏懼地打量了一眼四周,“這宅子這麼大,就住着我們兩個人,太冷清了,你們今晚要不在這将就住一晚吧。”
她目光停駐在牆上的刀劍,無奈地道:“正常人誰會把這些東西放在洞房裡啊?也不知道是為了吓唬誰。”
令儀掰開她的手,語氣帶上了幾分不耐:“我們将就不了,再說你們不能永遠不面對彼此,拖延再久也是無用。”
齊瑛聞言柳眉倒豎:“是你力勸我和你哥哥成婚的,你不負責誰負責?我不管,你要把我扔下,我就卷鋪蓋去你屋裡睡。”
令儀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齊瑛亦不甘示弱地回瞪令儀,時間仿佛在此刻凝滞了。
淵柔見狀,拉了令儀一把:“咱們再坐一會兒,等哥哥回來再走吧。”又向齊瑛道:“再坐一會兒,我們就真得走了。你不用怕,外間不是還有護衛守着嗎?”
令儀看了淵柔一眼,歎了口氣,看着牆上挂的刀劍默不作聲。齊瑛眉間浮現出一絲得意之色,向令儀吐了吐舌頭,繼續和淵柔談天說地。
夜色中,門口已換過了一班護衛。白日的護衛把程遠揚的交代告訴了接班的人,就打着哈欠離開了,完全沒發現暗中虎視眈眈的那些眼睛。
他們已經等得太久了,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陳複行咬了咬牙,揮手示意手下,立即動手。
夜色漸濃,檐角燈籠被風吹得搖晃不止。護衛首領正帶着人來往巡邏,忽聽得西牆根下傳來異響,手按刀柄循聲而去。隻見黑影閃動,霎時間六名蒙面人翻牆而入。
他們連忙搶上圍攻,打鬥的聲音驚動了正在沒完沒了地喝着酒的齊詢和程遠揚,二人對視一眼,拉住一名收拾器皿的下人,讓他偷偷溜出去找京城衛戍請求援助。
那人在牆根下野草叢中翻找許久,才從狗洞中鑽了出去。他一探頭,忽覺頭頂罩上了一層陰影,剛擡頭,就被牆外守着的刺客砍倒在地。
孟懿容猛地驚醒,聽見響動,悄悄掀起轎簾,一眼看到刺客殺人的場景,不由得大驚失色。
刺客許是以為馬車裡沒人,根本沒有過來查看,正好讓她逃過了一劫。
她驚魂未定,當機立斷,探身抓起放在車廂前的馬鞭,狠狠抽在馬臀上,駕駛着馬車往京城衛戍的方向駛去。待刺客察覺,已經追趕不及。
姐妹三人見程遠揚回房,還以為他想歇息了,待見到他取下刀劍交給齊詢,面面相觑,忙問端的。
程遠揚關照她們幾句,便掀開床帳,讓她們躲進床底:“你們躲好了,不叫你們千萬别出來。”
齊瑛張大了嘴巴,依言拉着淵柔躲了進去。令儀眼中卻閃動着難以抑制的興奮,跟着他們出去了。
待他們提劍趕到,護衛正和刺客鬥得難解難分。因那群刺客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護衛抵禦不得,竟漸漸落到下風。
令儀凝神觀察,認出陳複行的武功路數,一邊抵禦其他刺客襲擊,一邊直直撲向他:“你親自上陣,想必是經曆了兩次惡戰,無人可用了吧!”
陳複行冷哼一聲,亦轉身沖向令儀。齊詢一見仇人,分外眼紅,也挺劍上前圍攻。
令儀冷語譏嘲道:“淵柔在暗中看着你呢,難道你不覺得羞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