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珑眼裡閃動着點點淚光，強笑着搖搖頭，卻聽阮緻修疑惑的聲音響起：“四殿下怎麼不派親信來，反而派你來？”

“三殿下在通政司查到一些線索，四殿下正在籌謀對付他，親信都派出去做重要的事了，所以才派我來的。”

阮緻修将信将疑，試探着問：“四殿下讓你來傳什麼話？”

初珑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阮緻修展開一看，信箋上赫然是齊谌的筆迹：“證物已毀，咬死西宮構陷，謹守拖字決。”

阮緻修面上閃過一絲詫異：“四殿下所說的證物是什麼？”

初珑道：“嚴家抄家前，曾将一箱首飾器皿寄放在阮家，後來一直不曾拿走。老爺就把箱子裡的東西送給少爺，少爺又轉贈給我。我怕惹麻煩，把這些東西都交給四殿下了。”

阮緻修渾身驚出一身冷汗，若是這些東西落入令儀手中，正坐實了他們與嚴家的私交。

就算心裡有幾分不信，他面上也要裝出些樣子：“好孩子，你做得好，老夫早把這件事忘了。以前錯怪你勾引少爺，是夫人的不對。等少爺出去，馬上娶你過門。”

吳秋影不屑地冷哼一聲：“字迹又不是不能僞造，你難道忘了咱們是怎麼騙那個賤丫頭的？”

“夫人不許胡說，初珑決不至于如此。”

阮緻修一吹胡子，端起水晶肘子，笑問：“這是你做的？你哪來的錢？”

初珑掩唇笑道：“不是我的錢，這是鴻賓樓送的，說是慰勞老爺的。”

“哦，那是四殿下的人。”阮緻修一挑眉，“讓夫人先吃。”

初珑把盤子遞過去，忽聽角落裡傳來老鼠的叫聲。吳秋影将肘子放在老鼠面前，它嗅了嗅，便大膽享用起來。

阮緻修正要埋怨吳秋影浪費初珑的心意，隻見老鼠忽然渾身抽搐，倒地不起。

阮緻修大驚失色，指着初珑道：“你為什麼要下毒！”

吳秋影猛地掐住了初珑的脖子，惡狠狠地道：“小毒婦，你以為殺了我們，就能和昭兒雙宿雙栖了嗎？你做夢！”

初珑已吓得瑟瑟發抖，連連搖頭：“不是我！”

她瞥見一臉震驚的阮令昭，慌忙跪爬到他面前：“少爺幫我說句話呀，你知道不是我對不對？四殿下本來就喜好過河拆橋，再說殺了你們，對我有何好處？”

“初珑送的飯菜若是毒死了人，她又逃不了，怎麼會做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呢？我相信初珑。”

初珑神情微動，掩袖哀哀哭泣，這更喚起了阮令昭的憐憫：“父親母親如果覺得她有心機，就應當相信她不會做出這等蠢事。誰不知道四殿下是什麼樣的人？”

吳秋影一翻白眼，捂着臉也大哭起來，罵完阮令昭要媳婦不要娘，就罵阮緻修害死全家，還拿她試毒。

阮緻修越聽越心煩，厲聲斷喝：“行了！初珑本來就不是什麼清白人，誰敢擔保她不是受人指使演戲給咱們看呢？””

接下來的話更讓阮令昭心寒：“她離開阮家的時候，就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她後來又伺候過多少男人，你能看出來嗎？把這樣的女子當寶，你真是沒救了！”

初珑眼中含淚地望着阮令昭，終是一言不發地奔了出去。

他愛逾珍寶的女子，在他們眼裡甚至算不上是人。當初被困在書房裡苦讀詩書的他，行商回京的最初兩年，他們也沒正眼瞧過他一眼。

商乃末流，他們怨他丢了阮家的臉，甚至沒問過他四處漂泊有多麼艱辛。直到他救程家軍立功，他們才對他展露笑顔。

而方才，他的父親又把有毒的肘子送到了母親面前。

“吵什麼！”獄卒罵罵咧咧地走過來，狠狠地拍着鐵欄杆，“閉上你們的鳥嘴，不然有你們好果子吃。”

阮緻修堆起滿面笑容：“大哥，是四殿下的人送那個小丫頭來的嗎？”

獄卒嗤然冷笑道：“不然呢？四殿下的馬車剛把她送走，你們又在這鬧什麼！”

吳秋影怒罵丈夫：“老不死的，你剛才不是很相信她嗎？這會子還問什麼！原來你也不确定，還拿毒肘子給老娘吃。”

“蠢貨！你不裝得像一點，她怎麼會相信？”

“你是想出去換個像初珑這樣的小娼婦而已，别以為老娘不知道！”

兩人對罵了許久，阮令昭窩在角落裡，神情越發疲憊。

獄卒看了一圈，推門走到牢房外，以遠離那陣陣刺耳的咒罵聲。他走到正在門外等候的那個女子面前，伸出了手。

一錠銀子落在他的掌心，他掂量着那沉甸甸的銀子，眉間盡是貪婪的笑意：“姑娘出手和三殿下一樣闊綽，以後有事盡管吩咐小的。”

令儀一言不發，徑直坐上馬車離開了。這個人是齊詢給她找的，也正是從這人嘴裡，她得知了金明池刺殺案後找到的那個刺客，正是他尋來的死囚。

這樣唯利是圖的人，絕對是個隐患。可是如果她随随便便把他滅口，和齊谌又有什麼兩樣？

車輪軋過石子，把她猛地向上一抛，她的心頓時跳得飛快。眼前的路途危險和機會并存，也許正因為如此，才更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