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國公府,令儀脫下衣服,淵柔查看一番,見無甚大礙,才放下心來。
過不多時,宮裡傳來皇後親信雲雁被罰去做苦役的消息。淵柔笑道:“這是你們的傑作?”
令儀按了按肩上的傷口,隻覺不可思議:“真沒想到,略施小計就把她攆出去了。”
不過想想,皇帝這麼處理也在情理之中。他因蘇家上書沒有重罰皇後,本就憋了一肚子氣,這次也不過是把火撒在雲雁身上,借此打壓蘇家罷了。
淵柔沉吟道:“不過雲雁對皇後很重要,皇後一定會救她的。到時候,她們隻怕會變本加厲。”
令儀冷笑一聲,把在皇後宮中聽到的話告訴了淵柔。
淵柔萬沒料到指使浣柔的人竟是皇後,喃喃自語道:“她為了嫁給齊谌,不惜出賣我們,以為這樣就能當皇後了嗎?”
兩人正覺寒心,忽聽外面一陣喧嘩之聲,忙喚人進來問知端的。
一個婆子躬身應道:“有個小丫頭偷了小姐的東西,現已被擒獲,夫人把人交給姑娘發落。奴才來請姑娘示下,該如何處置她?”
淵柔忙叫人把那個丫頭帶上來,問她道:“你偷了什麼?為什麼偷?都一一招來,不得有半句虛言。”
那小丫頭看着不過十六七歲,趴在地上抖得似篩糠一般,半晌才把話說囫囵了。
原來是她家裡人來信說母親病重,急需一筆安葬的費用。她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偷了淵柔的首飾若幹,已經全都交出來了。
淵柔生出一絲恻隐之心,叫人取銀子來給她:“給你錢一是因為你可憐,二也是為了告訴大家,誰家裡若是急着用錢,都可以禀明了來支錢使用,偷盜是最不可取的。”
令儀瞧那丫頭面善,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便抛到腦後不再想,補充了幾句:“但是不可欺騙主子,随意支錢。若是叫我們發現了,逐出去永不再用。”
淵柔點點頭,道:“雖然這次情有可原,但我若不罰你,以後府裡越發沒規矩了。”
說罷,便叫人來打了她二十闆子,目送那小丫頭千恩萬謝地去了。
五日之後,正是程遠揚離京的日子。他身披甲胄,先去宮中辭别了皇帝,然後由程家母女三人送至城門處。
程遠揚撫摸着身上甲胄,自覺十分威武氣派,登時把滿腔郁悶抛到了腦後:“還從來沒有那麼多宮女偷偷看我呢,六公主也多看了我兩眼。”
令儀刮着自己臉頰,取笑他道:“誰偷看你了,真不羞。”
淵柔也笑道:“離嶺南還有萬裡呢,你這就穿上甲胄了,會不會累?”
程遠揚滿不在乎地回答:“沒事,出城我就脫了,便裝去嶺南。”
孟懿容正色道:“不可。這點重量你都承受不住,以後怎麼上陣殺敵?就這麼去,路上不許換衣服。”
程遠揚肩膀立即垮了下來:“沉就算了,這也太惹眼了吧?”
孟懿容望着他身後衆衛兵甲胄折射出的光芒,道:“惹眼又如何!小毛賊不敢惹你,亂黨你難道對付不了?”
程遠揚愁眉苦臉地四處打量,平時走得近的兄弟們此時一個不見,氣得一跺腳:“一群勢利眼,我是去守邊,又不是死了。要是有本事,就一輩子不見我!”
令儀欣慰地點點頭:“你能早點認清他們的真面目就很好了。”
程遠揚長歎一聲,上馬而去。臨行時,令儀攀着他的缰繩殷殷囑咐:“哥哥多保重。這邊尚有些事未完結,過一陣子,我再過去。”
程遠揚撫着她臉頰,隻覺比自己去守邊還要痛心:“别去,哥哥一個人能行。”
令儀搖搖頭,語氣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輕松:“我不放心,再說,憑什麼你能出去曆練,我就得悶在家裡?”
“你是女子,太危險了。”程遠揚頓了頓,又問,“不是為了齊詢吧?”
令儀嗔道:“你太小瞧我了,我就不能是為自己嗎?”
程遠揚不滿地“啧”了一聲:“我會幫你照看他的,如果你隻是為了他去嶺南,還是慎重些。”
說罷,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馬蹄卷起的煙塵中。
再過幾天,就是齊詢出發去柳州的日子了。中秋宮宴之後,令儀托程遠揚給他帶了好幾封信,收到的回複都很簡短而克制。
她聽聞齊谌最近正悠閑自得地處理秋闱相關公務,氣得牙根癢,但齊詢一直蟄伏着沒有動靜,她也無處下手,正好借口告别去探探他的心意。
令儀随淵柔進宮見齊瑛,扮作小太監的模樣,借着給齊詢送東西的機會偷偷來見他。
一别數日,他雖然極力掩飾那股頹廢之氣,眉宇間的憔悴仍是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他。
許是令儀的錯覺,他在見到她的一瞬,眼睛倏地一亮,目光掃到她手上提的鴿籠,又立即回歸沉寂。
聽她說明來意,齊詢安撫道:“對付他不急在一時,本宮想到了那邊再做打算。在這當口多生事端,平白落人口實。”
令儀按捺下内心的急切,撫着鴿籠上的布罩道:“這隻信鴿你帶到柳州去,我都訓練好了,以後咱們就用這隻鴿子通信。”
她仔細端詳他的臉,在他鬓邊發現幾絲碎發,道:“你頭發亂了,拆了我再給你梳梳吧。”
齊詢因與令儀聯盟,痛苦之餘生出幾分振作的決心,回憶着她曾經的溫柔,慢慢戒了酒,隻是每日仍思睡昏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