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天高雲淡,北雁南飛,枯葉飄落,轉眼已入秋了。
在靖國公府過了幾個月心無挂礙的日子後,令儀迎來了那個讓她歡喜又頭痛的日子:秋獵。
聽說齊詢剛剛解除禁足,在遠赴柳州之前會參加秋獵,令儀心裡摻雜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期待見到他,想向他表達感謝,但又擔心他不會那麼輕易原諒自己。
同時,程家上下也在為秋獵之後程遠揚将要遠赴嶺南守邊的事情而擔憂。
靖國公年少時曾在軍中效力,後來一路升任至邊将,父親去世後襲了爵。除兩年前回京述職過一次,他便一直待在嶺南。
最近察覺有人伺機作亂,他自軍中上書請皇帝允準兒子前去曆練一番。
程遠揚聽到這個消息,三魂登時去了七魄。他過慣了京中鬥雞走馬的生活,想起嶺南瘴氣遍布的環境,隻覺生不如死。
因此,他極力撺掇母親向父親說情:“兒子将及弱冠之年,連個媳婦都沒有,到了那荒涼地界,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總要留個後啊。”
孟懿容卻不着急:“你父親在那裡待了十幾年,也沒怎麼着。你年輕力壯,怎麼那麼容易出事?”
令儀亦道:“要是有了嫂子,你就更不願去了。再說也不過多了一個等待征人、獨守空房的苦命女子罷了,又有什麼趣味?”
程遠揚臉上浮現出一絲失望之色,令儀隻當看不見。
前世她心疼哥哥,讓他裝病躲了過去,留在京中幫她對付齊詢。重來一次,她當然會幫哥哥選擇惡劣的條件來磨練心性的。
程遠揚不由得急了:“我娶了嫂子,你們幾個就多了一個伴,時常湊在一處說說話有什麼不好?”
令儀用胳膊拐了淵柔一下,道:“這是說咱們兩個不中用了,連幫母親排遣寂寞也不能,非要娶個嫂子來大家才高興呢。”
淵柔抿嘴一笑,自顧自喝茶不搭腔。
程遠揚仍不死心:“家裡連個男人都沒有,誰幫你們扛事?”
孟懿容笑道:“你不惹事就不錯了,誰敢指望你?”
程遠揚無計可施,隻得委屈地回屋收拾東西去了。
前世,靖國公在嶺南出了事,哥哥襲了爵位,還是整日遊手好閑。
後來令儀撮合哥哥和京城衛戍軍官的千金成親,兩個炮仗一點就着的性子湊在一起,婚後更無甯日。
如今想來,她也要為夫妻二人的不幸負些責任;再者,哥哥此去或許還能救父親一命。
其後幾天,程遠揚呼朋引伴,宴飲遊玩,像面臨世界末日一樣作天作地,求着他那幫世家子弟的朋友給他出謀劃策逃避守邊,結果一無所獲。
秋獵這天,程遠揚心中郁悶,連招呼都不打,就一馬當先地沖進了林中。
因淵柔不會騎馬,令儀陪她坐馬車進了圍場,才躍躍欲試地騎上了心愛的小馬。
她撫着小馬柔順的馬鬃,笑得溫柔:“老朋友,好久不見。”
遠處青灰色山巒襯着枯黃的樹林,獵獵秋風吹動旗幟,令儀一見這副場景,胸中豪氣頓生。她飛身上馬,奔馳而去,把驚恐不已的淵柔遠遠抛在了身後。
故地重遊,她再次回憶起了與齊詢初見那天的場景。她一心尋找他的身影,渾沒在意身側跑過的各色小動物。
她遠遠聽見有人說話,正留神辨别聲音傳來的方向,斜刺裡忽地沖出一隻小鹿,把她吓了一跳,也給了她一個暗示。
令儀縱馬向小鹿逃來的方向趕去,聽得呼叱之聲越發大了,方知自己猜測的不錯。
走到近處,她隻見兩個人影纏鬥在一起,細細看去,果然是程遠揚和齊詢正在一決高下。
兩人的馬呆呆地站在一旁打着響鼻,八蹄不安地踢踏,揚起陣陣塵土。
沙塵撲到正在地上摔角的兩個男子身上,平常最重視儀表的他們此刻卻無暇顧及自己的樣子好不好看。
令儀見狀來了興緻,跳下馬躲在一旁觀賞兩人打鬥,猜想最終誰勝誰負。
齊詢和程遠揚鬥了許久都沒有撈到便宜,情急之下抱着他在地上打起滾來。
程遠揚被糾纏得不耐煩了,趁對方氣力不繼的時候大喊一聲:“停手,我有話要說!”
齊詢喘着粗氣道:“你别耍詐,我喊‘一二三’,咱們兩個都停手!”
程遠揚道了一聲“好”,聽對方喊了三聲,兩人各自發一聲喊跳起身,撣去身上泥土和落葉,站定凝神以待。
“咱們不是已經把話說開了,你今天為什麼二話不說就上來搶我的東西?”
齊詢喘着粗氣,半晌方定下神道:“我要去柳州了。”
程遠揚不可思議地道:“你要去守邊了,是我害的?自己氣不順,也别發洩到我身上。”
齊烜發現了當年皇後指使人污蔑貴妃的證據,嚴厲斥責了她。齊詢既為母親挽回名聲而高興,又為皇後暴露惡行而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