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護衛也紛紛趕到,程遠揚坐在馬上引頸眺望,向身後衆人大喊:“小姐在那裡!”
令儀聽到熟悉的聲音,牽了牽齊詢的衣角,示意他援兵到了。
程遠揚坐在馬上疾奔而前,停在了他們身側,砍瓜切菜般劈倒了幾個暴民,然後伸手一拉,淵柔身子飛起,穩穩落在馬背上。
淵柔淚容立即被痛苦的表情代替:“我胳膊脫臼了。”
程遠揚意味深長地望了令儀一眼,伸手替妹妹接好骨頭,仔細查看她身上并無傷痕,便向令儀道:“那匹馬就給你們,我先帶她走了,你們保重。”
令儀點頭答允:“你去照顧她吧。”
因車夫随程家人離開,齊詢隻得一邊解馬,一邊擊退沖上來拉扯他的暴民,又得回頭查看有沒有人傷害令儀,一時忙亂不堪。
見幾個人正把令儀往車下拉,齊詢急忙揮劍保護她。但見令儀右臂一拐,正撞在右邊那人的胸口;左手一拳,打得左邊那人連退幾步,并不慌亂,他才稍微安心。
齊詢幾步搶上,一劍結果了一人,又在攤位上拿了一把劍抛給她作防身之用。
令儀施展開來,才發現劍是伸縮的:“你是怎麼使這東西的?”
齊詢在防禦間隙回答:“側面很鋒利,攻他們咽喉。”
令儀慢慢适應了這把劍的奇特之處,向齊詢道:“别擔心我,幫他們除盡作亂者吧。”
嘈雜的聲響中,傳來齊詢堅定的聲音:“我不能抛下你。”
令儀一愣,腦海中浮現出一串串聲音。
他和那個女人沒有感情。
信不是他寫的,他沒有失約。
他不會抛下她。
既然如此,他們前世又怎會變成後來那樣?
是誰設計讓他們反目?
齊谌的名字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齊詢幾劍下去,暴民的血液揚起,濺上她的臉。
“程家滿門已于今日午時抄斬了。”
“沒有程家,朕就不能登基嗎?”
“我真希望我從未愛過你。”“這也是朕的期望。”
“程家滿門給阮氏陪葬,不算冤枉。”
令儀的眼前現出血色的倒影,心腸一寸寸冷下來。有人蓄意挑撥是真,但有些話确實是出自他口中,有些事确實是他做的。
齊詢解下馬,就拉着令儀上馬直奔城樓。
衛兵殺退了暴民,暴民四處逃竄,百姓隻顧逃命,所有人都自顧不暇,沒有人注意他們。
一陣風吹過,發出陣陣嗚咽。看着齊詢染血的衣服,令儀眼前浮現出一個個至親的面容,和夢中那些抛灑的血、墜落的頭顱。
風兒凄厲的怒号仿佛他們前世的号哭,讓她頭痛欲裂。齊詢見她表情痛苦,忙問:“怎麼了?”
“這輩子謝謝你相信我,但上輩子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令儀心怦怦狂跳,向齊詢頭上狠狠一劈,對方毫無防備地撲倒在地。
她拾起齊詢手中的劍,對準他心口,劍尖顫抖,遲疑不下。
“殺了他,給親人報仇!”
“不要殺他,是另有隐情。”
兩個聲音在她腦海中沖突激蕩,逼她做出決定。
“上輩子的事我不知道,所以不解釋,我能許諾的隻有這輩子。”他的話又在她耳畔響起。
她隻覺心痛如絞,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戰鬥方歇,衛兵留了幾個活口,交給大理寺卿連夜提審犯人。
街上躺着橫七豎八的屍體,百姓呼天搶地地收殓了親人。因歡樂而相聚在此的人們轉眼陰陽兩隔,悲傷和憤怒同時抓住了他們。
他們想要一個公道。
兩個月連續出現此種危機,齊烜亦焦頭爛額,仿佛回到了齊詢剛出生的年歲。
齊烜剛為齊詢出生大赦天下,邸報就雪花般飛入京城。貴妃血崩而亡,各地災害頻仍,新朝剛立二代,就傳出了“新朝不仁,上天降罰”的流言。
創業不易,守業更難。他感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若不是皇後動用家族的力量幫他度過難關,陪在他身邊鼓勵他,他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走下去。
在皇後帶頭施粥安撫流民,皇後親弟赈災立功的時候,齊詢尚在襁褓之中,還隻會盯着帳頂吐泡泡。
“都是因為你!”齊烜看齊詢踢着肉嘟嘟的小腿兒不安分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本來想找個高位嫔妃好生教養他,看來也不用了。
皇後撫着丈夫的後背,笑着安慰他:“稚子何辜,皇上把他交給臣妾撫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