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内,一隻纖纖玉手擡起:“平身,近前來。”
宮女打起簾子,晶瑩剔透的玉珠相互碰撞,泠泠作響,恰似山泉激石,又似琵琶聲聲。令儀斂眉入内,跪在地上聽候。
令儀奉上禮物,雲雁呈給皇後,她看也沒看,就叫雲雁收了起來:“你有心了。”
“賜座,擡起頭。”
令儀撩起衣裙坐定,細細撫平身上的褶皺。她微微擡起頭凝視着皇後腳下,神态極其恭謹。
“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阮家人會虐待你嗎?”
令儀下意識地摸了摸面頰:“不是,是民女自己摔的。”
皇後細細打量着令儀,隻覺眼前女子相貌并不絕色,但勝在身材高挑,削肩細腰,舉止亦守禮大方,不似傳聞中說的那樣妖媚。便緩緩點頭:“你知道本宮召你入宮所為何事嗎?”
令儀作出一副疑惑的神色:“因為三殿下生病了,娘娘心疼他,特意讓民女來照顧他的。”
皇後淺笑道:“是的,不過三殿下這回病得蹊跷,本宮是想讓你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有什麼隐情,别怕來回本宮;就算是壞事,你及時說出來,也是救他了。”
“皇後娘娘為什麼不親自問他呢?”
皇後的笑容透出幾分無奈:“孩子長大了,總會有些自己的想法,不願意告訴大人。所以本宮隻能找個他信任的人來勸了,姑娘能明白本宮的苦心嗎?”
令儀心道:他生了什麼病,問你兒子齊谌不就行了?偏要讓我來揭穿,到時候你們母子推個幹淨。
口上卻唯唯應諾:“皇後娘娘賢明。”
皇後長歎一聲:“說起來谌兒也有責任,他們一道回宮,聽說當晚詢兒身子就不好了,折騰了一晚上。詢兒自己吃壞了什麼東西,谌兒一問三不知,也不知道關心哥哥。”
這明擺着是替齊谌開脫了,意思是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也毫不知情。
令儀心裡暗暗冷笑,面上卻不露分毫:“三殿下不是小孩子了,想必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不能怪四殿下。”
皇後滿意地笑了:“姑娘很明事理,本宮把詢兒托付給你就放心了。”
她頓了頓,問:“前兒本宮聽說他們兩個人在佛會上鬧得不成樣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令儀解釋道:“三殿下趁無人爬上橫梁,誰知被四殿下嚷出去了。兩位殿下隻是貪玩,不是什麼大事,誰知後果竟然這麼嚴重。”
皇後笑着撥弄腕上的佛珠:“本宮也是這麼說,多大的孩子,鬧着玩又怎麼了?皇上卻多心,不過這是他們男人的事,咱們不說了。”然後讓雲雁引她出去。
令儀行禮告退,雲雁引她往齊詢寝宮行去。行至夾道時,忽見齊谌自對面姗姗而來。
雲雁帶着令儀上前行禮,齊谌還裝作不認識她:“何人?”
令儀屈膝行禮:“奴吏部令史之女阮氏奉令進宮參見皇後娘娘。”
“哦,我正好有事找你父親,你幫我帶個話吧。”
雲雁聞言,忙退到一邊。
齊詢低聲道:“母後和你說什麼了?”
令儀不知道這對母子是真的不通氣,還是他為了将來撇清自己裝模作樣:“殿下是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進宮嗎?”
齊谌面上的不快一閃而逝:“因為三哥的病?”
令儀點點頭:“您給三殿下下的是什麼毒?”
齊詢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問:“難道不是你下的藥?”
和心思十八個彎的人說話真累,還好她也是。
“當日的酒食是殿下安排的,民女怎麼做手腳?”
齊谌笑道:“那就是鴻賓樓上錯了。”
令儀冷笑一聲:“那這酒樓做的可不是什麼正經買賣啊!四殿下要不要查一下?”
齊谌一擺手:“本宮管不到那些,你做自己的事去吧。”言罷,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雲雁帶她行至齊詢寝宮明華宮前,敲響了大門,掌事宮女玉衡趕緊把令儀迎了進去。
明華殿内濃烈的藥香撲面而來,令儀剛進殿門,就跟跑出來的福瑞撞了個滿懷。
福瑞眼圈紅紅的,一見是她,剛想發作,終于還是把一肚子怨言吞了下去,側身讓她進屋。
宮人撩開床帳,令儀凝目望去,隻見錦帳中的齊詢雙眸緊閉,臉上浮着一團異樣的酡紅。
“三殿下難受了好一會兒,剛剛才睡下。”
“太醫是怎麼說的?”
“太醫也瞧不出毛病,開了兩劑風熱的方子。殿下吃了不見好,就不吃了。每日我們煮完藥就倒了,不讓旁人疑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