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雨假裝順手拿桌上的本子，把小滿的頭往下壓了壓，前面的視線就消失了。阮雨正疑惑是否是自己疑心病犯了，畢竟小滿不是一般“人”。

高三晚自習下課時間是十點四十。

阮雨和小滿回寝室的路上，一直琢磨着晚上吃的藥，恰好撞見許可心買完毛毛蟲面包回來，她眼神一亮。

阮雨唯二可獲取的信息來源來了。

雖然許可心和阮雨一樣，也是這個學期轉來的，但因着她大大咧咧的性子，人脈十分廣，對其他班的動向也比一般人了解得更多些。

“可心！”阮雨快步上前叫住了她。

“腫、麼啦阮雨？”許可心嘴裡還嚼着面包。

“你知道今天晚上黃老師發的那個藥嗎？”

路上學生很多，還會有老師和保安值班，所以即便路燈昏暗，阮雨還是長了個心眼，小心拉着許可心挪到路邊角，邊壓步走邊壓低聲詢問。

“嗐！你這陣仗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呢。”

“我剛剛正好在小賣部，和其他班的朋友打聽了一通。”

許可心又咬了口即将見底的面包。

“這是靜安中學的老傳統。學校和A市研究所達成合作，由他們專門供給咱們學校的“聰明藥”，你在外面還買不到呢。”

“每次特效藥都是專門先緊着咱們尖子班供的，你别看黃梅老是數落咱們班，但咱成績擺在那，其他班是分不到那麼大一瓶的，而且藥效也會差一點。”

說到黃梅,許可心撇了撇嘴。

“那我聽黃老師說這次到的是新藥，又是怎麼回事兒啊？”阮雨見她話頭将止，連忙把心中的疑問說出。

“大概是研究所的新品吧，反正我聽說二班他們還用的老藥。”

許可心也被問住了，作愁眉苦臉狀，沒過幾秒她又突然咋呼起來：

“對了！我和你說，我聽七班的張瑞說，他早上去班級的時候，正好撞見車上貼有研究所标志的車卸貨，今年好像新品不止一樣……”

許可心還想繼續說下去，一聲怒斥卻打斷了她的話。

“站住！”

“說的就是你們倆！”

強光手電筒一晃而過，平常站在角落裡沒什麼動靜的值班老師和保安突然沖向人潮中，抓住了一男一女兩個學生。

路上的同學們都被這情況吓住了，紛紛避讓開事故發生點，但因為校規，又不敢直接停下來駐足觀看，隻好悄悄減緩腳步，時刻注意着那邊的動靜。

“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許可心顯然是個人來瘋，這時也忘了校規是什麼，拉着阮雨往真空地帶的圈邊靠。

好在在阮雨無聲的提醒下，許可心還是收斂了些，兩人的動作并不誇張，加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多少人留意她們的舉動。

一個保安和一個紅衣女老師站在兩個學生的面前。他們背對着阮雨和許可心，正在厲聲對那兩個被抓到的學生訓話。

看到背影阮雨心中一咯噔，是那個老師是她們班主任黃梅。

保安手中的電筒忘了關。

晃人的燈光在凹凸不平的殘缺地磚上，烙下一個拳頭大小的白色光斑，将兩個成年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大，拉成兩個強壯威武的黑巨人，又把兩個學生照得很小很小，小到隻剩下一個腳下的黑點。

黑巨人蔑視着腳下的兩個螞蟻般的小不點，冷寂片刻，其中一個巨人動了動能吞人的大嘴，說到道：“我剛剛清楚地看見，你們牽手了。”

霎時，周圍豎起耳偷聽的學生呼吸都為之一頓，阮雨和許可心的心也緊了緊。

兩個異性在黑燈瞎火的路上牽手，所有人靜安中學的學生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他們觸犯了校規。

每個靜安中學的學生的入學第一課，不是去熟悉他們的老師，手中的課本，而是去記牢學校的校規，那本詳盡到他們每分每刻各個方面的白皮書。

阮雨入學遲了，沒有經曆過那節課，卻也逃不過背校規的規矩。她記得清清楚楚，在那個本子的第一頁第一行就寫着關于禁談戀愛的懲罰。

“所有在校學生不得與異性過度接觸，包括但不限于眼神交流、同桌而食、并肩走路以及各種肢體接觸。

違者，記嚴重過錯，頂格處罰。”

書上雖然沒寫處罰是什麼，但阮雨卻敏銳地從這些規定的字眼中感受到了異樣，一種陰寒的感覺。

她從沒聽過有哪所學校會有這樣嚴苛的規定。

制定它的人似乎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框住這些學生，就像是修建樹苗般，将任何有可能旁逸的嫩枝無情劍剪去，并用粗壯有力的繩子去規範脆弱的主幹。

阮雨入學後，也從每個同學對校規的避諱的态度中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靜安中學的校規絕對不簡單。

保安肩上的對講機閃爍了一下，他開口問兩個學生：“保衛科科長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你們還有什麼異議嗎？”

“是……是我！”低着頭的男生猛的擡起了頭，“是我在在糾纏她。”

地面反射的光，照亮了男生揚起的頭顱。阮雨看見了他顫動的眼睫和抿緊的嘴角，雖然離得有些遠，她卻真切地感受到了男生的堅定。

“是三班的那個轉校生楊萬！”許可心瞧見了楊萬擡起的臉，扯了扯阮雨的衣角，用氣聲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