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弦一郎的祈禱從來沒實現過:國小被手冢打爆希望對方下一秒拉肚子,被三日月明滿道場追殺時希望她滑倒,味噌田樂大會希望自己能一舉奪冠宣揚傳統,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希望有誰會來問他喜歡的類型——
都沒實現,嗯。
所以漸漸的,真田不再是那個相信玄學,在劍道決賽前一天臨睡前對着西面恭敬鞠躬送貢品的天真男孩了。
他長大了!才不會信那些不科學的東西!
求神拜佛實在是太松懈了!
祈禱精市手術成功那次不算,真田堅信那是精市自己努力的結果。幸村精市一向是又努力又被神鐘愛的男人,“神之子”的稱呼與他絕配。
但現在,精市的神運估計到頭了——
“所以說,你們瞞着我的就是這個?”三日月明的語氣非常平淡。
真田弦一郎……沉默着沒有說話。
保住幸村精市,這是他唯一的願望了。
“手臂訓練,腰腹訓練,背部訓練,腿部訓練,爆發力訓練,控球訓練……”三日月明嘴裡念叨的詞越多,真田弦一郎的帽子壓得就越低。
“實心球輔助的力量和爆發力練習也開始了啊。”三日月明插着兜,“是不是還有長距離跑和循環速度練習?”
真田幾乎要把頭整個塞進帽子裡。
“我不是别校派來的間諜,你不用這麼緊張。” 三日月明甚至還在開玩笑,她側頭笑着問真田,“我能不能問問,幸村的長距離跑練習每天多長時間?”
“……不是每天,每周偶數天,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夠一場短程馬拉松了。”站在樹蔭下的三日月明重新看向網球場上正在進行來回觸地訓練,大汗淋淋的幸村精市。
幸村高了也瘦了,原先柔美的臉開始有了棱角,現在一定不會再有人認錯他的性别。
“你剛才發郵件,是在給幸村發吧?怎麼,要告訴他我來了,快減少訓練糊弄過去?”
真田弦一郎雖然覺得自己并沒有什麼錯——精市的手術已經過去了半年,醫生說他恢複的非常好,并且精市堅持加訓是在為高中階段的比賽和U19做準備——但是在三日月明聽不出任何惱怒情緒的語氣下,就是莫名擡不起頭。
他頓了頓,擡頭直視三日月明:“我們都在時刻關注他的情況。”
——該怎麼形容三日月明此刻的表情呢?
興奮,冷靜。
喜愛,憤怒。
欣賞,擔憂。
她并不生氣,真田弦一郎的直覺告訴他。她甚至某種程度為精市過度的訓練而......高興?滿意?欣慰?——三日月明很喜歡這樣拼命追求變強的精市,他很确認。但是她也的确很擔憂乃至生氣,情緒混雜在一起後變得奇怪危險的表情像一團黑暗中包圍上來的火。她一句話不說,站在那裡凝視球場上頭發都被汗浸濕的幸村精市,令真田弦一郎毛骨悚然。
“......三日月?”真田弦一郎遲疑地呼喚。
三日月明終于舍得收回視線,側頭看他。
“雖然我非常喜歡這樣的幸村,非常,非常。”她的語速很慢,“但是,這種太過超出安全區的訓練單,還是應該改一下吧?弦一郎,加大訓練可以,但不要忘了,他的病存在不小的複發可能。”
真田弦一郎說不出話來。
他完全無法理解三日月明此刻的想法,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三日月明揉揉太陽穴,頓了頓,換了句明确的話重新開口。
“你了解他,他這麼任性的人,回家還會給自己增加訓練吧?太過了,弦一郎。哪怕是一往無前追求勝利的幸村,這份負擔也太過了,他需要休息。”
“抱歉。”真田弦一郎松了口氣。
“我知道你攔不住,我也不是要求你攔住他。”
幸村精市一旦決定了做什麼,誰都攔不住他。她知道的,她非常、非常喜歡這樣的幸村精市,但還是有一點生氣。那股邪火她也不知道出自哪裡,不能發洩出來,又沒辦法關在心裡。
“但是弦一郎,你得試着攔一攔他。”
三日月明呵出一口白氣,轉身就走。
真田弦一郎詫異地問:“等等,你不去看精市了?”
“現在去見他我會忍不住發火的。”三日月明擺擺手,“你訓練去吧,我去劍道社......對了。”
她回頭囑咐:“别和幸村說我來看過他。”
真田……真田當然不敢說不。
所以他點點頭,然後整個晨訓都止不住去瞄幸村精市,欲言又止。
“弦一郎,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嗎?”被真田用送葬一般的眼神暗戳戳盯了一上午的幸村精市終于開口了。
真田明明早就熟知幸村這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套路,但還是忍不住問:“像什麼?”
“像要送丈夫去戰場的哀、怨、妻子呢,”幸村精市直起身,微笑着說,“吾之愛妻弦一郎喲。”
真田:……
還擔心你翻船的我真是傻。
真田破天荒沒有被幸村的調侃弄得手足無措,而是繃着臉,意味深長地看了幸村一眼,轉身就去練發球,背影帶着一種看破命運的沉着冷靜。
被抛在原地的幸村:?
今天是怎麼回事?
頭一回被幼馴染扔在身後的幸村精市不信邪,三步并作兩步跟上真田,“弦一郎今天早上很少見的遲到了呢,發生了什麼事嗎?”
真田沒有理他,自顧自練習發球:“我會加上遲到加罰的訓練量。”
幸村這下真的有點擔心了。
今天的弦一郎為什麼這麼沉穩?
“一句話不說的弦一郎好令人擔心。”他說:“下午我可以去家裡拜訪一下嗎?”
幸村精市決定去找真田阿姨探探口風。
這時候,知道放學後三日月明還會去他家的真田終于有反應了。
真田弦一郎擡起頭,拍了拍他的肩。
“精市啊,”真田語重心長地說:“少做點事吧。”
你在做,三日月明在看啊。
摸不着頭腦的幸村:???
*
“今天的副部長很有沉思者的氣勢哎。”午飯時間,紮着銀發小辮子的仁王雅治蹭到真田弦一郎身邊,“啊pity……今天阿姨沒準備大福。”
大福被三日月明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