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脆就不要離開富谷町啊！！！”
......
三日月明愣住了。
“富谷町也是有高中的！為什麼非要去外面讀啊！”西谷夕“汪”地一聲哭出來，也不管所謂大和男兒有淚不輕彈的自尊心，蹲了下來，用袖子胡亂抹掉大滴大滴湧出的眼淚。
漸漸地，班裡各個方位傳來不同的抽泣聲。
喂喂，西谷你這家夥也是要出去讀書的吧？
想吐槽的三日月明看着蹲在講台上哭得像小狗一樣的男生，卻怎麼也說不出這句話。
因為她的心情……某種程度上和西谷大概是一樣的。
千鳥山中學沒有高等部。
這意味着班上所有的同學都要另外選擇高中就讀，但宮城縣的富谷町隻有三所高中，沒有一所稱得上重點。偏偏千鳥山中學有些特别，完全住宿式的封閉重點私立中學在整個宮城縣甚至東北區都很有名——這也就意味着在千鳥山中學就讀的學生，畢業之後幾乎都不會選擇繼續在富谷町就讀。
臨近畢業的時候助教就把班裡學生的高中志願貼在了牆上。其中有一半的同學選擇了鄰近的縣都仙台市，還有一半選擇回到他們原來的行政區。
比方說要去烏野町烏野高校就讀的西谷夕，比方說要去東京重點私立學校青春學園就讀的濑尾結月和佐倉千代，比方說被京都洛山高中水泳部特招的鲶尾藤四郎。
再比方說，收到東京冰帝學園高等部邀請的三日月明。
盡管大家都清楚這就是現實……但還是會有些無法接受。
這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們，在完全封閉的學校一起度過了青春最懵懂也是最爛漫的三年，此刻終于面臨了人生中第一場不由自主的别離。
在他們眼裡，這幾乎等于天塌，等于地陷，等于生死離别。
“哭什麼啊……”三日月明彎起眼睛，胡亂撸了一把旁邊哭得慘兮兮的佐倉千代的頭。紮得好好的長發頓時被揉得亂七八糟，佐倉千代也不介意，摟着三日月明的脖子直哭。
“明醬真的真的要走了嗎？真的要去找City boy？”
“你怎麼就跟City boy過不去了呢……而且千代你不是也要去東京讀書嗎？”三日月明哭笑不得，但也跟着鼻子一酸。
……一定是感冒的問題，絕對、絕對不是她傷感。
不然為什麼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熱呢？
被遺忘許久的數學老師看着滿教室紅着眼眶的學生，微微歎氣，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慢慢浮上笑意和感慨。
年輕啊……他上學的時候，似乎也曾為分别而哭泣過。
年輕人們馬上就要各奔東西，也許是最後一次相聚，此時正難受得很。他若還要阻止，繼續給他們講那些枯燥的線條就有點不識風趣了。
這麼想着，他放下粉筆，利用自己一貫在學生面前的弱存在感，悄悄往門口走去。
“早川老師，我們以後是不是就見不到您了……”在他即将拉開教室門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
即将畢業的孩子們模模糊糊意識到，即将走向更高更寬廣的平台的他們，和守在這裡的老師就要漸行漸遠了。
就快要退休的早川老師整顆心都變得軟趴趴的。
明明他已經送走過了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在面對這種場景的時候仍然免不了欣慰和傷感。
欣慰的是剛入學的小孩子們都開始抽枝發芽，做好了沐澤更棒的陽光和養分的準備；傷感的是這些少年也許很大一部分，都不會再與他相見了。
“不要這麼說……”佐倉千代抽抽嗒嗒地抹眼淚，“我們以後一定會回來看老師的。”
每一屆的學生都會說這樣的話，但是早川後來見到的也隻是其中寥寥幾個。
他非常理解。不是少年們冷漠不挂心曾經的老師，而是放飛的雛鳥會漸漸愛上更高的天空。心裡裝的東西多了，自然曾經的不舍也就淡了。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立下這句誓言的時候不認真。
所以早川隻是笑着，走回講台，拍了拍不好意思跳下來的西谷夕的後背。
“千鳥山中學……為擁有過你們而自豪。”早川老師面對着台下看了三年、熟悉又陌生的青澀臉龐，努力拉平顫抖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
“飛吧！”
“是！！！”
雛鳥終究會展翅高飛。
“呐呐三日月，”下午的畢業典禮，眼睛還有點紅的西谷夕悄悄蹭到正在準備畢業演講的三日月明身邊，“咱們班男生們讨論過了，你需不需要……”他兇惡地比出一個勒脖子的手勢，“嗯？”
“什麼？”三日月明不解其意。
“就是……”西谷夕又做出一個擊打腹部的動作，緊接着做出一個被擊中痛苦地龇牙咧嘴的表情，其神态十分之誇張做作，以至于三日月明試探地問：“咱們班全體男生被踢館了？需要我去揍踢館的人解氣？”
“……不是！”西谷夕慘不忍睹捂住臉。
三日月明：？
那還能是什麼？
“你要和我進行畢業切磋？”她靈機一動。
西谷夕吓得猛退幾步連連擺手，拉開安全距離才讷讷說：“……不，我就是想問你，需不需要班裡的男生幫你揍一頓那個City boy。”
“你們不一定揍的過他……”不小心把真心話抖出來的三日月明看到西谷夕大受打擊的表情連忙轉移話題，“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和他結的仇？我怎麼不知道？”
她開始冷靜思考：班裡的同學是不是腦子都有點問題？
她自認不怎麼和幸村精市在富谷町活動，幸村沒可能和班裡的人結梁子。而且幸村的那個長相……應該不屬于招同性嫉恨的類型吧？
——畢竟是被同性表白次數和被異性表白次數幾乎持平的男人啊。
......西谷夕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因為身為千鳥山中學女神的三日月明從來不接受别人表白，第一次戀愛就被City boy搶走，還疑似被始終亂棄（三日月明：？），男生們咽不下這口氣這樣的理由說不出口啊！
在教室裡人多起哄也就算了，西谷夕在單獨面對三日月明的時候……
慫，不敢冒犯。
“怎麼這副表情？”三日月明注意到西谷夕難以言喻的表情，眯了眯眼。
三日月明的眼睛本就是狹長的柳葉眼：眼睛細長，瞳孔比較接近眼角，眼珠大部分被蓋住，内眼角微微呈鈎狀，眼尾微微上翹，細長有神。眯起的時候眼光流而不動，配上帶着些攻擊性的長相和似笑非笑的表情——
魔王啊！魔王！
笑口口的大魔王！
就是因為這副大魔王樣子，大部分男生才不敢和她表白啊！更别說她還是風紀部長，青年大賽劍道冠軍——西谷夕絕對不會承認，本來想表白的他是被三日月明教訓校外流氓時候那一刀斃命的英姿吓退的。
……不過不能表白，也可以做親衛隊啊！親衛隊隊長四舍五入就等于男朋友了！
三日月明親衛隊隊長——西谷夕自欺欺人安慰自己。
“你說不說？”三日月的眼睛眯成一線。
“說、說啥？”西谷夕下意識吞咽。
“敬酒不吃吃罰酒！”三日月明目光凜冽伸出魔爪！
“好漢别打臉！”西谷夕瞬間蹲下抱頭。
“……下面有請優秀畢業生三日月明同學做畢業演講。”
主持人聲音響起的時候，三日月明的手已經碰上了西谷夕的頭。瘋狂在心裡哀嚎的刺猬頭男生視死如歸等待疼痛，卻察覺到十分輕柔的觸碰。
……他竟然沒被打？
西谷夕遲鈍地擡頭，看到三日月明已經轉身走上台，隻留給他一個高挑筆直的背影。
“……大家好，我是三日月明，很榮幸能代表……”
蹲在後台的西谷夕摸摸剛才被輕柔地拍了拍的頭頂，看着站在燈光下神采飛揚的女生，突然笑了起來。
哪怕是大魔王，三日月明也是大魔王中最溫柔的那個。
祝賀畢業，三日月明。
祝賀畢業，大家。
“......祝我們一帆風順，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