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誠深吸一口氣:“鬼媒人?你應當知道冥婚是兩個死人的事。”
男人聳了聳肩:“那你就去死好了。”
話音剛落,血紅的鞭子甩出,在何江華的魂體内噼啪炸出絢爛的煙花!而後一個回旋,鎖扣住苟延殘喘的僵屍。
噗嗤——!
霎那間,屍塊淹沒了漫天芳華,血淋淋,白茫茫,腐爛的腥臭無處可藏。火蛇嘶吼拐尾,血肉模糊的頭骨碌碌滾至男人腳下,觸碰到那聖潔無暇的禮服。噗,眼漿炸出,蹦起三尺高,淋落在男人捧着的玫瑰花束上。
趙景誠眉目疏淡:“抱歉,你的新郎碎得比我早。”
何江華:“……”
——
火紅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另一端,走出一位精英男士。
正是馬家的管家,此時他帶着金絲框眼鏡,手腕處還纏着陰銅鎖鍊。
左世傑身姿靈活,越過地面上的花瓣和體塊組織,蹭到男人身旁,心有餘悸:“還以為是個普通人好擺弄,沒成想是個術士。”
流線型的鋼筆仿佛指尖上的舞蹈,随着手指一高一低撥動,在空中輕盈跳躍、旋轉。何江華沉默地凝視手上的《婚姻策劃案》,新娘性格那一欄,“乖僻,冷漠,情感回避”,這是他對趙景誠的總結。
良久,他劃去那行句子,落筆:孤獨。
左世傑窺了眼面色清冷的男人,幾百年來,今日是他見過此物笑得最多的一日。
他舔舔唇,踮腳去看那份冊子:“說起來,剛剛還正常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撒潑甩鞭子了?本來我還想是不是能坐下來商量。”
不等左世傑看清,何江華已化去了手上的冊子,又拎了本《新郎審核表》:“嗯,小朋友,使點小性子也正常。”
他指尖劃動,在‘馬錢六’的名字之後,記上“已閱”。
左世傑哽住,小聲到隻有自己能聽見:“這叫使點小性子?”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方才那一鞭子從大人魂體裡抽過去時,大人好像魂都淡了三分!
但大人是何許人等?大人說是“一點小氣”,那就是不大要緊的小脾氣,大人斷了幾百年的疑難雜案,還能有看錯的時候?
左世傑瞥一眼角落裡的野鬼,那鬼呆傻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修得的異體被碎屍萬段,正是方才僵屍的靈魂。
他岔開腿,痞裡痞氣走過去:“啧啧啧,讓你躲此地了上百年,今日,跟爺爺我去地府喝個小酒?”
“啊——!!!”
——
蝙蝠倒挂望月,已是三更半夜。
趙景誠胃裡一陣排江倒海,喉嚨湧出澀意,他扶着樹幹,不顧形象地緩解難受。
完事後,他鴉睫輕顫,擡起袖子想要擦拭去唇角的污穢。
一張青藍色帕子遞來,浸潤着玫瑰花香。
趙景誠蹲了片刻,不客氣地扯過帕子擦拭,随手塞入衣服口袋,肩頭的傷口扯動神經,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他直起身來,高挑的男人凝視着他蒼白虛弱的面龐,幽邃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趙景誠斜眼打量一番男人。
他眼珠細微滑動,伸手要抽符。
何江華箍住他的手腕:“何江華,判官。”
趙景誠靜了半晌,被箍住的手輕佻地揮了揮:“讓開。”
何江華沉默無言,相持片刻,退了一步,目送趙景誠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白日剛下過一場雨,腳下泥濘不堪,趙景誠又一次從泥土中拔出鞋子,來到了鄉間的水泥地上。感謝國家,感謝政府,感謝偉大的鄉村振興工程!讓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有馬路!
可,前後不見車。
廢話,三更半夜,别說車了,鬼都難得見到一隻。
“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