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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未曾帶來未曾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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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層是供傭人活動的樓層。

沈潮祢緩步踏行,她與傭人的攀談花費了比預想更長的時間。

熟悉的門扉在她面前停駐,這是她的房間。

她沒有猶豫,鑰匙插入,旋轉聲像是喉嚨深處骨骼在絞動。

門開,屋内空空如也。

她本就不是一個對生活有情調的人,也未曾“生活”過,未曾帶來,也未曾帶走。

就跟艾拉一樣。

拉開衣櫃,那件艾拉贈予的黑色長袖仍靜靜懸挂,懸在最中央,與幾件傭人制服排列整齊。

它像一滴墨落入水中,不會擴散,也不會消失。

這個房間與艾拉的沒有什麼分别。

沈潮祢輕輕抽出傳送咒,指尖一抖,然後撕裂它。

那一刻,空間像某種瀕死的動物,抽搐、蜷曲、一聲不發地坍縮。

火屑在空氣中濺出,像焰血飛濺在布面上——沈潮祢懷疑這傳送符紙的原理就是焰。

化火瞬移,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就堪比空間在轉換,實際上隻是自身移動太快罷了。

于是,弗拉格斯與狄凱奧斯在下一瞬降臨。

她們第一時間觀察四周,警覺如捕食者。

“……你之前住的房間?”弗拉格斯低聲問,眼神卻不在她臉上,而是在屋中。

沈潮祢點點頭,“對。”

“成功混入二層,傭人活動區域,”她的聲音平淡,“她們沒有懷疑我。”

“目前也沒有被發現,很安全。”

狄凱奧斯望着她,露出一個認同的笑,像是在誇贊着“很不錯”。

弗拉格斯卻始終神情凝重,她低頭思索片刻,便開口:“我們得分頭行動,潛入古堡其餘區域。

“二層繼續交給你,”她望着沈潮祢,語氣沉着,一改初見的随意作風,“三、四層,我和狄凱奧斯各一。”

沈潮祢沒有表示異議。

隻是,她歪了歪頭,“找女兒?”

這時,狄凱奧斯頓了下,表情像是突然喝到了一口陌生人的血液,有點燙,又不能吐出來,隻好尴尬地笑了:“……假任務。”

其實沈潮祢知道,她隻是故意提問。

她知道她們之前在欺騙她,她們也知道她沒有相信——但誰都沒說破。這是聰明人的規矩,也是禮貌。

聰明人不拆穿。聰明人隻燃燒彼此的信任,像燒紙那樣,燒出灰燼,再不殘留。

不過,目前她們已經稍微信任她了。

沈潮祢沒有再提這件事,畢竟她不在乎動機。

她也沒有質疑任務分配,畢竟弗拉格斯她們需要的情報必須得親自尋找。

而古堡對她而言沒有秘密,成為伯爵後,她來去自由。

她隻是需要尋覓一些潛藏的事物。

三人分頭而行。

弗拉格斯與狄凱奧斯潛入走廊盡頭,如霧中獵犬,寂然無聲。

她們的身影在牆壁陰影與火光交界間緩緩融化,動作沉穩。

兩人的眼神裡沒有驚慌,也沒有勢在必得,隻有經年累月錘煉出的殘酷平靜。

沈潮祢卻未動。

她站在房間中央,垂着睫思考。

有什麼被遺漏了嗎?

她一遍遍回溯艾拉留下的每一句話、每一寸氣息——沒有縫隙。

就像是被特意清洗過的現場,線索幹淨得近乎完美。

甚至那座象征鏡之存在的湖泊,也早已幹涸成一塊蒼白的屍床,湖底裂開,隻剩沙礫。

線索中斷,思維枯竭。

沈潮祢微微蹙眉。

也許,她應該問得更深入些?

但先前那三個傭人給出的答案同樣如蜻蜓點水——她們了解的艾拉過于表面。

她的外在表現太完美了,完美得無法指責。

甚至連她們那一點點淺薄的反感,也像是對一幅太過整齊的畫布生出的厭倦,而非對畫中人的真實憎惡。

沈潮祢低下頭,眼神在長睫下投出一道暗影。

艾拉的來臨像是鋒刃穿空,悄然而劇烈;她的離開也無聲無息,仿佛從未存在過。

什麼都沒帶來,也什麼都沒帶走。

目前,還是配合弗拉格斯她們就好了。

她的确無法再深入鏡這一條線索,或許得等到真正與鏡信徒交會的那一刻。

終于,沈潮祢轉身,拉開衣櫃,望向那件還懸挂着的黑長袖。

那是艾拉留下的。

她還記得,當時艾拉将它遞過來時眼神的停頓。

是她察覺了伯爵的關注?還是,她真的擔心她會被陽光曬傷?

她移開視線,仿佛不屑去追究這點微妙。

櫃門合攏的瞬間,木闆發出一聲沉緩的喀響,像一張嘴巴最終合上,咽下了秘密。

沈潮祢離開了房間。

走廊空蕩,深夜的古堡沉溺在逼仄的寂靜中。

她走過長廊,步聲輕微,像是在踏碎自身的回憶。

在這循規蹈矩、以秩序與清潔為榮的古堡中,所有傭人都在夢中沉睡,順應着循規蹈矩的生活。

沈潮祢微微擡頭,她的眼睛清醒而空洞。

眼前的景象讓她想起過去——她來這裡的第一晚,毫無所知自己也是一塊将被擺入棋盤的肉塊。

但那時候的她不會回望,因為她沒有過去。

而現在,她頓住了一瞬,是出神,還是憐憫?

沒有必要再留了。

沈潮祢離開了二層。

一層大廳空無一人。

穹頂高懸,吊燈龐大。金屬編織成神聖的弧線,懸垂的火焰在中樞燃燒,優雅、精準、漂亮。

沈潮祢一步踏入,下一瞬,整個人在火光交錯之間瞬間熄滅。

她化作火中無形,順着焰脈流入一角沉沉陰影,身形隐沒在大廳中。

沈潮祢知道,大廳必定會有人巡視,現在的死寂隻是假象。

果然——火焰出現,開了一道缺口,就像天鵝絨布被某雙帶血的手撕開。

索弗羅走出,身後幾名身着黑袍的信徒無聲随行。

她們大概剛從古堡外返回,腳踝處綴着微塵,火氣還未散盡。

沈潮祢保持安靜。

她當然有把握逃脫,但現在還不值得和索弗羅起正面沖突。

索弗羅忽地轉身,她對信徒啟唇又合——那是一種不被焰以外理解的語言,焰信徒特有的舌語,音節像火焰的折疊與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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