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鳴聲褪,今秋又至。
從西廊綠蕪間隙裡,擡眼可撞見銀玉盤般冷白的月亮。那樣碩大的圓月,因為是中秋才更顯凄寂。
樹隙灑下月輝,庭院内熱鬧的景象卻一掃涼水似的夜色。
船舫處擺了豐盛的家宴,桌上杏酪乳白烤羊金黃,大閘蟹用去歲的艾葉捆住蒸煮,湯羹灑桂花,又有拔絲圓子、地三鮮作配,各人手裡都端一杯葡萄酒釀。
聞子君先發了話:“無邪和蕭兒,今年又大了一歲。”
女童不坐母親懷裡,偏往無邪懷裡坐。少年忙幫聞蕭兒剝螃蟹,顧不得自己碗裡的吃食。
聞夫人也道:“無邪長身體呢,蹿個兒跟小春筍似的。”
少年羞澀埋了頭。
聞夫人:“我命人為你新做了一匹衣裳,聞府的兒郎也該是坊間的風流客。”
無邪小聲:“夫人……”
聞夫人苦惱地瞥見聞子君,嗔怪道:“你們倆,真可惜不是親父子。一個賽一個沉悶。”
聞子君失笑:“夫人,我怎麼就是悶葫蘆了?”
聞夫人:“你這書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說自己不是。”
聞子君笑着舉盞:“哈哈哈哈哈哈。”
聞蕭兒突然昂起頭,拽住無邪耳邊的發絲,在指尖繞了圈:“我喜歡這個。”
無邪含笑為她布菜:“好。”
金風吹蕊,玉露凝香,桂花浮玉,九月滿庭院。
隻有他們四人在院中,地白如降霜。
聞子君和夫人都吃得高興,互相依偎着賦詩喂酒。
銀白月盤在青穹另一端,天人遠隔雲端。但因為大,當人望向它時,就滿眼全是這月和寂寥的秋,突然惶生擡手就能摘下的錯覺。
無邪虛掩着用兩指比劃圓圈,框住它。
黃果兒倒映在酒杯中,他仿佛框住了這人世間所有的光。
小蕭兒好奇,抿了口酒,卻嫌棄吐口水:“真辣!好難喝!”
聞夫人作勢要打她,但隻是輕拍一下幼女的頭:“小孩子喝什麼酒,喝醉了就長不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