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塵钰臉色急轉:“什麼人在說話?這聲音,在我腦袋上。”
“确實在你腦袋上!”季念昭持劍又放下。他要除掉這張臉,必是要削去謝塵钰的頭皮,這壓根是不可能的事。
“陣法在侵蝕我們。在這鎮子裡待久了,我們都會長出第二張臉。”季念昭收斂了笑。
“然後呢?”謝塵钰摸到了那隻正長在他後腦勺的鼻子。
季念昭快速回憶起這兩日鎮中不對勁的地方,昨夜所遇的生死陣法,還有幾個疑點沒解決客棧。
其一,他曾用紙折花探查過夫妻二人,老闆查出是活人,表現得卻像是被陣法驅使的陰靈。
其二,按照鎮民和老闆夫妻二人的叙述,有一點是重合的。這兩人生前互相憎惡,就算死也極可能是雙方導緻。即使都變成了死鬼。厲鬼會報複害命之人,絕不會冰釋前嫌,共同受生死陣的陣主驅使。
“不對勁!趕快回客棧。”季念昭突然想通了一點。
“入了夜再去,萬一再入生死陣?”謝塵钰有些顧慮。
“不會再入了。”季念昭厲聲呵道,“因為我們壓根就沒出陣。”
謝塵钰:“?”
季念昭拽着他飛奔:“從進入小鎮那刻,我們就在陣法裡。真是好大一盤棋!這道生死陣是種在全鎮的!”
暗夜莽莽,暮色沉沉。
開始下雨了。
街衙中視線受阻,等他們二人再沖到來福客棧的廢墟前,那方小入口,猶如一隻藏在暗後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窺視。
“時間來不及了。”
“現在,我要使用窺夢符,強行破陣。”季念昭從最裡層的荷包掏出個薄薄的玩意兒,面色沉重。
“待會兒我會反客為主,強行進入生死陣的陣眼裡。你守在此處,防止有人趁機偷襲。”季念昭說着就撕裂了黃符。
謝塵钰急促應聲“好”,季念昭眼前視線暗下,變得模糊泛黑,然後隻覺渾身變得輕飄,軟綿癱倒。
“子君。”
忽然有人在他耳邊輕聲呼喚。
季念昭迷迷糊糊睜開眼。
正說話的那女子着一身百年前舊式衣裙,渾身上下莫不華貴。
生死陣有兩個陣眼,一方死路一條,另一方則是此陣唯一的突破點。陣法的殺敵處在于不斷地制造幻象,圍困陣中之人,慢慢侵蝕。等這個人生氣被吸的差不多了,哪怕找到了生門,也再難以脫身。
而種在金谷鎮的這道陣法,如果不能夠突破,隻怕他們背後就不止第二張臉這麼簡單。随着時間推移,會生出多餘的肢體,然後分出另一個“自己”。
季念昭心道:該是如此!這就是那客棧裡老闆和老闆娘的關系。真實的這對夫妻也許是仇敵,但他們在幻境裡所遇的那兩個家夥,隻怕都是同一個人!
姑且不提老闆為何一會兒死一會兒活,這夫妻二人不可能一起下局。就算心有怨念,老闆娘尋仇的首要對象應當是客棧老闆。若是這樣想,那麼先前的老闆娘就是假的。
謝塵钰受陣法影響能長出第二張臉,客棧老闆如果一直被困在陣中,分化出第二個自己也不是難事。隻是這第二張臉,他有意将其幻化成了自己亡妻的模樣。
自己現下眼前所見,正是窺夢符的效用。
窺夢符能将幻象的來龍去脈像講評書講一遍,如此一來,就很好揪出生門。
女子并不是在對季念昭說話,而是在對身邊的男子低語。
這男子生的很是清俊,隻是有些過于瘦了,瘦出了幾分苦相,再配上他淡然的神色,又顯出幾分清風道骨。
季念昭現在隻是一抹虛影,飄飄然懸在男人上方。從兩人隻言片語推斷出,這男子正是季念昭所知道的京城聞府的主人,聞子君。而那女人,确是他夫人,幾個小娘子口裡冤死的貴婦。
他作想的這番功夫,幻境在自顧自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