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獵是個累活兒,尤其是出去好幾日,在外頭吃不好睡不好不說,還得繃着心神。林子裡密不透天,裡頭不知有什麼兇猛的野獸,他哪能一個人去鎮上躲清淨,留顧清遠一個人在這頭,回家連口熱水都喝不上。
再說,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家,家具桌椅,連現在躺的床,都是他陪着顧清遠打的,床帳是他親手做的。所有東西都有兩個人的痕迹,即便是自己在家裡,他也不怕。
“我就在家裡等你,哪都不去,後院的水塘裡還有兩尾魚,再不吃水面該凍結實了,我等你回來,給你熬魚湯喝。”江雲目光堅定,手還緊緊的抓着身下的被褥,好似生怕被強行送走一樣。
顧清遠牽過他的手,愛憐地捏了捏,心疼道:“好,那就在家裡,等我回來,一起喝魚湯。”
這些日子,江雲一直病着,雖說不發燒了,但身上總是沒勁兒,也比平日嗜睡。他原先沒有午睡的習慣,還是嫁給顧清遠後才慢慢養成的。在江家時雖不用他下地,可在家裡也是閑不住,忙完家裡的活兒後,他還得做些針線活兒,等攢多了,托人拿到鎮上去賣。
太大件的不敢做,一來,絲線布料都要銀子,他手頭沒這麼些錢。二來,也怕賣不出去,壓在手裡,畢竟是鄉下小哥兒做的東西,也怕鎮上的富戶瞧不上。多是做些手帕、香囊一類的小物件,時間充裕的話,一日也能繡上四五件。
倒是嫁給顧清遠後,都沒拿過針線。現下聽人說過幾日要進山,他也顧不上午休了,就連晚上都點燈做活兒,一直到顧清遠強制熄了油燈,才肯睡覺。
好在那日他們去鎮上采買,就買了布料棉花,東西都是現成的,做起來也不費勁,就是搭些功夫。
忙乎了這幾天,終是趕在顧清遠進山前,做出了一身棉衣。棉花都是今年新打的,江雲想着山裡冷,晚上更是連個避寒的地方都沒有,因此鋪的棉花厚。
新棉花做的棉衣又輕又暖,顧清遠換上,立時暖和了不少。屋裡本就點着壁爐,他穿的又厚,一會兒功夫額上都沁出了汗。
江雲是第一次給他做衣裳,生怕不合适,圍着他看了一圈,見幾處活動多的地方,都服帖不緊繃,這才放下心來。
顧清遠目光溫柔地落在江雲臉上,白皙的肌膚襯的眼底那抹青色,尤其突兀。他心疼的伸手攬住江雲的腰,柔聲囑咐,“我走了以後,多休息,木柴我都給你碼在堂屋裡了,足夠這幾日用的。堂屋裡的火爐點着了,也能燒水做飯,沒事兒就不用往竈房跑了,省的着涼。”
青天白日,這般親近,盡管沒人能瞧見,可江雲還是有些害羞,臉上泛着淡淡的紅暈,想到得分别好幾日,心中又滿是依戀不舍,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學着顧清遠的樣子,踮腳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山裡冷,還有護膝,你帶上,能暖和些。”江雲的聲音有些顫,羞的頭都不敢擡,忙忙碌碌的收拾要帶的東西。
做護膝的布,都是做衣裳裁下來的碎布,他沒舍得扔,不僅做了一雙護膝,還做了一副手套。手套他花了不少心思,想着顧清遠要拉弓,若是做成尋常的手套,多有不便,就做成了可分可合的樣式。
将手套一分為二,掌心部分與尋常手套無異,手指部分卻可以分開,若是需要做精細的活兒,便可把手指部分翻折上去,系在縫好的盤扣上。平時就放下,瞧着與尋常手套也沒有差别,保暖又方便。
這個時節屋裡若是不點火盆,都冷的呆不住人,何況是在林子裡頭,他本想做一床厚點的被子,給顧清遠帶上,晚上也能好過些。轉念一想被子太占地方,攜帶不便,正巧收拾西屋時找出一床毛皮褥子,雖是兔毛,可也比棉花更抗風。
問過顧清遠确認沒用後,他将上頭的皮毛拆了,又加了棉花,做了一件鬥篷。白天穿在身上可以擋風,夜裡蓋在身上也可以保暖。
顧清遠知道江雲擔心,由着他一件件的往自己身上穿戴。以往他便是出去再多時日,也沒人替他操持,如今有了夫郎,被照料的如此妥帖,心中熨貼又心疼。
江雲一直把人送到門口,口中的囑咐就沒停過,“天寒,如果方便的話,就生火把餅子熱熱。給你帶的肉醬,足夠五六日吃的,天冷也不會壞,你别舍不得吃。晚上找個避風的地方休息,把鬥篷蓋上能暖和些。我還給你帶了一小筒酒,喝點可以暖暖身子。還有······”
他總覺着還有什麼事兒沒說,又想不起來,心裡着急。轉念一想,這不是顧清遠第一次進山了,這些事兒自然都是知曉的,他太緊張了,反而給人添負擔。
他費力的擠出一抹笑,想裝的輕松點兒,可眼眶還是紅了,仿佛随時會落下淚來。
見人這樣,顧清遠都心疼死了,可他不能表現出來,轉身又抱了抱江雲,千萬句擔憂隻換成了一句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