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就是這樣,說下就下。
官差破口大罵。
李豐顧不得看他的臉色,連忙鑽進廟裡。
這兩天不是沒出過冒雨趕路的事,李豐實在怕官差主意一變說不歇腳了。
官差看他那副嬌貴樣就礙眼,罵道:“這樣的人怎麼傳出頗有才名的?這點苦都吃不了,難怪考了這麼多年一直籍籍無名。”
他跟着要進廟,同伴拉住他。
這人話不多,李豐之前還聽他說過話,這兩日卻沒怎麼見他開過口。
雖話少,分量卻重,一般他說出口的事,脾氣暴躁的官差從來沒反駁過。
李豐累得都不想動,更沒有閑心去聽兩名官差說什麼。
他找了個靠裡的位置,确保不會淋到雨,閉上眼睛睡覺。
眼皮逐漸沉重,意識也越來越模糊,隻能依稀聽到人聲。
暴躁官差問:“你攔我幹什麼?這樣的少爺就是欠收拾,不能太慣着他。”
話少官差:“計劃有變,不能讓李豐活着到京城。”
“什麼?”暴躁官差壓低聲音,不可置信,“為何?”
李豐也被那一句話吓得汗毛直立,什麼瞌睡蟲全都沒有了,他不敢出聲,小心聽着兩名官差說悄悄話,渾身抖如篩糠。
“害,别提了,今天早上聖上不是把顧大人和咱們尚書叫到禦書房去了嗎?聖上把馮尚書大罵一通,明顯是要保顧大人;更讓人奇怪的是顧大人的态度,知道有這麼一個人,非但不害怕,反而極力促成此人進京。”
“你也知道咱們尚書多疑的性子,他老人家的意思,幹脆讓李豐死在路上,再嫁禍給顧大人,趁着大理寺調查顧大人,咱尚書便可借機脫身。”
“我先前早在廟中點了迷香,他此刻必然昏迷,一會你進去把人殺了,咱倆再受點傷,制造出不敵假象,就可以回京複命了。”
暴躁官差還有些懷疑,話少官差拿出書信,他看過之後,眼神變得堅定:“好。”
李豐驚疑不定。
他說為什麼他沾地就想睡,原來是迷香!
門口的腳步聲微弱,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但李豐心裡清楚,官差必然拿着刀進來了。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找個地方鑽進去躲着,一起身撞見進來的官差。
電閃雷鳴,雪白的刀身反射出光亮,刺得李豐想流淚。
怪不得都說京城紛争介入不得,原來真的會丢命!
官差冷笑:“沒睡着,那正好,省得爺再去找你。”
他提着刀就砍,李豐躲閃不急,被他一刀砍中大腿。
血液湧出,腿上的痛感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這一切是真的,他們是真的要殺了他。
若是來的是那名話少的官差他還能掙紮一二,那個官差隻通文墨,可這個不一樣啊,匪氣十足,一看就是真的染過血氣的。
李豐幾番躲閃,還是被砍中幾刀,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多,失血讓他的視線也變得模糊,他爬到廟門邊,似乎看見話少官差倒在了大雨裡,但腦子一片混沌,容不得他多想。
官差玩累了貓捉老鼠的遊戲,準備一刀結果了李豐。
李豐閉上眼睛。
長劍擦着李豐腦袋穿過,紮進了暴躁官差的心口,官差低頭看胸口的劍,轟然倒下。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來,李豐睜開眼睛,對上了雙目瞪圓的屍體。
“啊啊啊啊啊!”
李豐吓的心髒狂跳,磨蹭了好半天才顫顫巍巍扭過頭。
來人抱臂站在雨裡,臉上的表情與當年一樣冷酷。
是顧行舟的小跟班。
林熙。
他先前沒有看錯,倒在雨裡的,的确是那名話少的官差。
李豐哆嗦着:“你、你把他殺了?”
“你應該謝謝林熙才對。”
李豐受驚看去。
不遠處的油紙傘下遮着兩個人,撐傘的人微微擡起些傘面,兩張人臉清晰的露了出來。
兩張臉都長得俊逸不凡,其中一張,化成灰李豐也認得!
是顧行舟!
更讓他大開眼界的是,顧行舟竟然在給身邊的男人撐傘!
他甚至懷疑自己剛才被吓傻了,閉上眼睛複又睜開再看了一遍。
得知自己要被殺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震驚。
自他認識顧行舟起,這人就是個尊貴又記仇的性子,明明身份地位,卻好似習慣了被人尊崇,讓他撐傘,什麼坊間笑話?
燕時澤也很冤枉,撐傘的人明明是他。
誰知道顧行舟在哪養成的養尊處優的性子,甯肯委屈自己的身體不能委屈自己,他手都舉酸了,想讓顧行舟拿一會兒顧行舟都當沒看見。
他那具身體素質明明更好。
撐傘的男人走近,看見李豐渾身發抖,歪了下頭:“你在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