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魚一把捂住嘴:“你是說,這血腥味……莫非是她殺了這些仙師,熬成了肉湯?”他目光緩慢地挪到鼎上,“湯就盛在這鼎裡?!”
祁素衣“嘶”了一聲,暼他一眼:“你不要瞎猜好嗎?”
他看向老妪,溫和地笑了笑:“老人家,您是在找什麼人嗎?”
老妪遲鈍地擡頭,用一雙黑洞洞的眼窩就這麼不聲不響地看着祁素衣,林池魚在一旁看着都心裡發毛,更何況被“盯”着的祁素衣呢。
他偷偷看了祁素衣一眼,卻見他面色如常,啟唇道:“您不妨說說看,或許我們能幫到什麼。”
“十……十六……”老妪無聲念叨着,“十六……”
王琮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她一看就不像人,跟她廢話什麼。”
林池魚一翻手腕,劍柄狠狠撞了王琮腹部一下:“閉嘴!”
“十六……”祁素衣耐心道,“是您的什麼人嗎?”
“是……”老妪即便沒有了眼珠,一雙空洞眼窩也仍能看出幾分茫然。祁素衣并未催促,靜靜等待着。
而就在此刻,變化陡生,在走廊外逡巡的觸手猛地沖了過來,直直撞向眼盲的老妪!
林池魚與祁素衣同時向前,奈何那觸手偷襲得太快,老妪被掀翻在地,手上的鼎摔落,鼎蓋分離,蓦地滾出了一顆刻滿符文的圓球。
一瞬間,走廊内亮如白晝,林池魚眯起雙眼看向那散發着華光的圓球,不禁詫異道:“這什麼東西?”
“舍利。”祁素衣突然提高音量,“林少俠,當心!”
話音剛落,那條觸手便閃電般砸了過來,林池魚拔劍抵上去,那看似柔軟的觸手與劍鋒相撞,竟然發出了金石之聲!
林池魚被震得手麻,瞪大了雙眼:“這東西是吃金剛石長這麼大的嗎?!”
他一挑手腕,劍鋒擦着觸手刺過去,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過後,削鐵如泥的寶劍竟隻在觸手上留下了一條白痕!
“這……”林池魚愣了一下。
“神祇的極惡相比普通形态強上數倍,你打不過也正常。”
祁素衣的聲音傳來,林池魚擡頭看過去,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竟去了對面。
祁素衣手裡捏着那枚舍利,舍利的華光隻綻放了驚豔的幾秒長的功夫,此刻已經暗淡下去,與尋常珠子一般無二。
他看了看舍利,沖着觸手揮了揮:“謝了啊。”
然後,轉身就跑。
下一秒,便林池魚便見那觸手像是被徹底激怒,不顧一切地追了過去。
“祁素衣!”林池魚悚然,撇下王琮飛身向前,趕到樓梯口,卻發現祁素衣和那觸手都不見了蹤影。
“都說禍害遺千年,你可千萬别死啊……”林池魚憂心忡忡地看着祁素衣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彼時,祁素衣拿着舍利飛奔,聽到身後觸手追過來的聲音時,他耳朵一動,腳尖輕點地,飛身躍到畫舫甲闆上,笑意盈盈地轉過身看向那條觸手:“玄冥,好久不見。”
此時才能看清那“觸手”的全貌。
風雨如晦,祀女湖水中,一個龐大的身影逐漸露出水面,與甲闆上的祁素衣雙雙對峙。
那是一條巨大無比的章魚,面孔卻猙獰可怖,一張血盆巨口橫生獠牙,滴滴答答地淌落着足以腐蝕一切的黏液。
祁素衣在它面前,簡直比蝼蟻都要渺小。
但他卻笑得風輕雲淡,一身避雨訣隔絕滂沱大雨,隻有發絲被狂風吹拂得張揚。
祁素衣上下打量玄冥一番,啧啧道:“百年不見,你倒是醜了不少,再這麼下去,祀女廟裡那尊神像也該叫人拆了重新塑了。”
潰化會使神祇神智盡失,現出極惡相,使正神生生堕成末神。
玄冥轉動着布滿血絲的雙眼,盯着祁素衣。
祁素衣歎了口氣:“罷了,現在同你說話也是對牛彈琴。”他手一沉,奈何劍滑入手中,“你不記得我也就罷了,這把劍,你該認得吧。”
“铮——”
神劍出鞘,四下的風雨驟然一靜,雪亮的劍鋒百年前淬飽了奸惡之血,在寒雨裡散着冷冽的光。
若是林池魚在場,定會驚歎不止。
這人拔劍後像是被奪舍了一般,完全變了一個人。
玄冥不停蠕動的觸手猛然頓住。
“看來你還記得。”祁素衣笑了笑,“當年你座下兩條蛇溜去人間為非作歹,被我教訓一番,你為此與我約戰。”他看了看奈何劍,眼中一片柔和,“就敗在這把劍下。不過也是不打不相識,自此,你我竟成惺惺相惜之友,你說命運可笑不可笑?”
也不知玄冥聽沒聽懂,它靜在祀女湖中,觸手拍打水面,激起一層一層浪花。
這時,岸邊傳來一陣騷動,祁素衣轉頭看了看,笑了笑道:“啊,那群草包仙師總算來了。”
瞬間,數十道咒術枷鎖套住了玄冥。
玄冥八條觸手瞬間狠狠拍向水面,巨大的浪花險些掀翻畫舫,好在仙師們及時趕到,将畫舫扯了回來。
“孽障!速速束手就擒!”
數十仙師結下的巨大符文兜頭罩下,一接觸到玄冥身體,便爆發出響亮的噼啪聲,玄冥痛苦哀嚎一聲,下一秒,數道捆仙鎖牢牢捆住了它的身體,不由得它動彈分毫。
祁素衣收劍,垂眸看向砸入水中的玄冥。
對不住了……他心道,荒諧再現必定生靈塗炭,祂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