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陸家到底也是江州世家,這麼折辱陸小姐,會不會太過了些……”元寶是蕭昶的心腹,自小服侍他的内侍官,蕭昶是很信任他的。
畢竟宦官當政,是清流和世家都鄙視的存在,宦官沒有後台,唯一的後台就是自己的主子,所以也格外忠心。
很多事,蕭昶信任的大臣都不知道,元寶卻知道,不論是外面朝政的公事,還是自己的私事,都是如此。
“你覺得,過了?她羞辱崔湄的時候,不就是這樣,怎麼崔湄受得,她受不得?”蕭昶神色冷然,一向溫和的眼眸中,閃過的是能凍死人的冷意。
“可她畢竟是陸家的小姐。”
“你的意思,崔湄是家伎,可以受折辱,陸姝韻是陸家小姐,就不必受,崔湄低賤,陸姝韻高貴?”
元寶低下頭,不敢看自家主子臉上的寒意,他面無表情時就已經很生氣了:“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崔夫人再出身不顯,也是主子的女人,能服侍主子,何來的低賤一說,奴才隻是覺得,主子若不喜歡陸小姐,何必要收她,現在就鬧事,将來進了王府,也未必是省油的燈。”
“她是必然要入府的,她欠的債,可沒還清,好日子還在後頭呢。”蕭昶冷笑,聲音很輕,卻無比陰森。
元寶心下有些駭然。
“陸家貪墨了朝廷多少銀子,霸占了百姓多少土地,才能有如此揮金如土的好日子,江州世家之中,他們家與薛家不合,納陸氏女,可以讓陸薛兩家牽制彼此,陸氏女入局,不論是迷惑他們還是作為棋子,都很合适。”
蕭昶手指敲着桌案,早已沒了在外人面前那如沐春風的謙和模樣,陰郁和戾氣湧上黴頭,讓他那漂亮精緻的眉眼,顯得無比恐怖可懼。
“告訴孫嬷嬷,對陸氏不必客氣,她如何待崔湄,必百倍千倍的付出代價。”
“奴才遵命。”元寶總覺得,自一年前自家主子落水,整個人就好似變了,雖然面對外人仍舊如沫春風,甚至風流的有些吊兒郎當,可内裡,卻不同了。
隻是他說不出有什麼不同。
“您為崔夫人做了這麼多,為何不告訴她,讓她高興高興,奴才私下瞧着,崔夫人似乎很忐忑。”
蕭昶的眉眼忽然柔和了一些,面上也露出些許笑容:“她的性子,什麼都藏不住,告訴了她,叽叽喳喳出去,又恃寵而驕怎麼辦?”
他頓了頓,臉上興味兒更加明顯:“你不覺得,她求我做什麼的時候,巴巴的望着我,很可愛,這樣為我患得患失,很是有趣。”
元寶木然,哪裡有趣?
難道崔夫人表露出來的,不是傷心難過?
“主子,奴才看崔夫人有些難過,這幾日猜測您的心思,倒是殚精竭慮的。”
蕭昶卻不以為然:“她滿心滿眼都是我,如此愛我,自然擔心我寵愛陸氏,不寵愛她了,她是我的女人,就該為我如此。”
他好像很開心的模樣,元寶揣摩自家主子的内心,卻仍舊不懂,若說主子寵愛崔夫人,也的确是,跟着主子這麼長時間,他潔身自好,半年前相繼娶了正妃側妃,也是淡淡的,甚至不怎麼往王妃屋裡去,側妃就更不必說,剛納進來,成婚那日,房都沒圓。
然而這位崔氏夫人,雖然養在外頭,卻得到最多的恩寵,主子在她面前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更加趨向主子本來的樣子。
可既然這麼寵愛,為什麼要如此看着崔夫人輾轉反側,看她為他擔憂煩悶,才行呢。
元寶不解,卻什麼也不能說,自家主子看似謙和有禮,都是給外人看的假象,實則霸道,不容旁人質疑,這種感情的私事,就更不會叫人指手畫腳。
“叫你去選的首飾,都選好了嗎?”
“主子放心,都是内廷尚宮們親手制的,但是沒标着内廷制的标記,保管看不出來。”
蕭昶颔首:“這種事交給你,我一直都是放心的。”
在蕭昶口中,難過傷心,生怕他寵愛陸氏不寵愛自己,甚至夜夜以淚洗面的崔湄,此刻正笑的溫柔明媚。
她把信貼在心口,不舍得放下的模樣,讓靜娘看的又好氣又好笑:“就這麼舍不得?”
“他說,很想我,這些日子沒有一日不思念我。”
崔湄認識字,雖然不多,但書信還是磕磕絆絆的,都能讀下來,随着書信送過來的,還有一根銀簪,她幾乎迫不及待的,就戴到頭上。
靜娘撅嘴:“一根銀簪子,能值什麼錢,你還稀罕的不行,蕭公子送你的那些首飾,哪一件不比這個值錢呢。”
“那怎麼能一樣,蕭公子本就富有,這些不過是他手指縫流下來的,他能給我也能給他别的女人,可陸哥哥給我的,是他僅有的。”
靜娘不信:“你又知道了?”
崔湄從信封裡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陸哥哥把我賞賜送的銀子,加上他自己的攢了個整,又給了我。”
崔湄又想哭了:“他要交束脩,買筆墨紙硯,靠給同窗們抄書,一文錢一文錢的攢,要多久才能攢這十幾兩銀子呢,還有這銀簪。”
她愛不釋手的撫摸:“陸哥哥自己過的是什麼拮據日子,他不要我的銀子,去哪裡捉摸銀錢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