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關的曲子經過修改,再次開始試演。許來遲鋼琴伴奏,秦月關立在鋼琴邊演唱。
他低頭凝視彈琴的許來遲,隻覺得自己寫的這首情歌有了真實的對象,俊秀的臉上不禁浮現微微的笑意。
他的音色低沉渾厚,而且歌曲是他本人創作,有着充沛真實的感情,普普通通的一首歌經過他的演唱,也頗為動聽。
許來遲不禁擡頭,唇角帶笑,對他表示肯定。
一曲演完,周圍響起熱烈的鼓掌聲,原來是嘉賓們聚集過來,環繞到了他們身邊。
“好聽好聽!月關的聲音真好聽!遲遲鋼琴也好牛!這首歌是月關寫的?月關厲害啊!”段荊城對着秦月關豎起大拇指。
“咱們是不是得提前讓月關簽名啊,将來月關成了明星,拿出來炫耀多有面子!”江雲飛調侃。
秦月關被誇得不好意思,臉頰通紅地擺手:“沒有沒有!雖然詞曲是我寫的,但主要是遲遲改的好,遲遲改編後才變得好聽。”
許來遲笑起來,玩笑道:“哎呀,未來的大明星,你就不要謙虛啦,這些贊美,都是你應得的,請愉快地收下吧~”
秦月關耳朵通紅,一時羞赧地不知道該說什麼,隻一雙眼睛笑意滿滿凝視着許來遲,琥珀色的瞳仁中仿佛蘊藏着說不完的情意。
他的眼神和表現太過明顯,圍觀的有些嘉賓瞬間明白了,氣氛陡然怪異起來。
景藍彎彎的月牙眼收起,面容僵硬。
蔣薇低頭喝水,神色沉默。
周紹微微地笑着,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
段荊城看看秦月關和周紹,再看一眼正眸色霜冷地望着這一幕的程讓,不禁一陣牙疼。
這期戀綜幹嘛請這些妖孽呀,這下好了,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許來遲也怔住了。
她并不傻,相反,這樣的愛慕眼光她見過許多,隻是前幾天秦月關明明對她沒意思啊,她也從來沒有關注過他,怎麼幫忙改一首歌的功夫,他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一陣頭疼,快速思索着該怎麼處理。
思索間卻感受到一股凜冽的目光盯着她,不由轉頭看去,對上程讓的眼眸,如同極寒的冰川,沒有絲毫溫度可言。
許來遲心口一跳,抿緊唇瓣。
他卻驟然收回目光,擡腳返回客廳那邊的沙發上,拿起自己的書,繼續翻看起來。
許來遲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起來。
“遲遲,你不是也寫了一首歌嗎?不如也給大家聽聽呀,大家都很好奇呢。遲遲?”忽然有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許來遲擡眼看去,是景藍,臉上帶笑,看過來的目光卻冷沉。
她輕輕蹙眉,此時已經沒有表演的心情了,但是之前答應過大家,就不能食言。
垂下眼簾,靜聲道:“其實我創作的是相互應和的兩首歌,一首問,一首答,一首在深海之中絕望,一首則直面絕望去鬥争。那現在請大家指教。”
許來遲從琴凳上起身,背上吉他,随意彈了幾個音,阖上眼睛,回想着創作時絕望、空洞的心情。
回想着家人們嫌惡地望着她,數落着她的種種惹人厭,她頭暈目眩,全世界都在剝離旋轉。
回想着11歲那年,她憤而離家,沿着公路走啊走,又渴又餓又恐懼,黑暗籠罩,空無一人,仿佛沒有盡頭。
回想着她被父母接回,卻要強制送她去國外,她被助理拉出家門,哭着求着留下來,期望父母會心軟。
回想着12歲那年,昏暗的房間,惡心的中年白人撕扯着她的衣服,肥白油膩的臉紮着她的脖子。
回想着救贖她又出賣了她的校長媽媽慈愛又僞善的臉,噗噗的消音槍聲中,倒在血泊中的兩隻大狗。
回想着她逐漸打造出一張讨人喜歡的面具,面目模糊的人們環繞在她的周圍,用各色的目光打量着她。
回想着她越是恐懼越是面對,越是害怕越是冷靜,和自己的本能抗争着。
回想着自己陪伴着自己,自己擁抱着自己,自己鼓勵着自己,走完這一程又一程。
我很恐懼,但我也從來不恐懼。
因為我永遠有恐懼和悲憤化作的勇氣和意志,去面對一切的痛苦和絕望。
因為我永遠擁有我自己,我從來不放棄我自己。
仿佛有清冷的月光流瀉天地之間,冷冷的海風吹起,海潮嘩啦啦地沖擊着礁石。
素手撥動吉他,弦動聲起,仿佛演奏者沉溺之中的低語輕喃,将整個大廳都籠罩進了演奏者的意境之中。
女孩兒低垂着秀美的面龐,眼眸輕阖,空洞憂傷的聲音滑入了月光之中,輕柔地穿梭在人們的耳邊,靈魂仿佛也被拉扯進去。
月光、大海、潮水、礁石……
一襲白裙的長發女孩兒,一步步地溺入海水深處,沉入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