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來遲牙關咬得緊緊地,緊得她甚至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她的頭深深地低垂着,披散的長發垂落下來,擋住了兩側的臉頰,讓她的臉龐仿佛處在了一片陰影之中。
聽着他一點點細數她的顧慮,一條條為她提出解決的對策,她的眼淚也一次次地上湧,又一次次地用力逼退。
可是,他說的這些固然是她的一部分顧慮,卻隻是很小的一部分。
她是需要錢,但是她會自己努力賺大錢,滿足自己的需求。
她是被父母要求相親聯姻,但是她也有足夠的勇氣和倔強去反抗。
她知道爸爸媽媽一定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的,她害怕讓爸爸媽媽失望責罵,這一點确實是她很大的顧慮。
至于進入娛樂圈,她也擔心他說的那些危險,但是她害怕的事情多了,能因為害怕就不去做嗎?
她真正的問題是,她有病!
她缺少愛,又渴望愛,卻又不信愛,恐懼愛!
她這麼糟糕,不會有人真心的、永遠地喜歡她的。所有人都會最終厭煩她、傷害她!他也不會例外的!
她喉嚨堵塞地說不出話來,最終隻搖了搖頭。
她想轉身走,卻擡不起腳。
她舍不得,隻害怕這一轉身就是真的永不相見。
她的再一次不願意溝通,令程讓焦灼不已。
他壓抑着心底的劇烈失望,走近她,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卻看到了她滿臉的淚。
和之前溝通相似的情景,讓他閉了閉眼睛。
她總是這樣,一直哭泣,卻什麼也不肯說,隻是拒絕着他。
“許來遲,愛情真的對你來說如此無關緊要嗎?就像你在車上的回答一樣,任何東西都可以讓你舍棄愛情嗎?
你就不願意為了我,做一點點的努力嗎?隻需要你答應我,其他的都交給我解決。”
她閉上眼,不敢看他失望的眼睛,隻是不住地落淚。
程讓心中湧起了巨大的失落,甚至是絕望。
他閉了閉眼睛,聲音晦澀又冰冷地說道:“還是說你确實不喜歡我,隻是真的視我為你的舔狗,你的炮-友,隻享受我帶給你的身體上的快樂?
你隻是恣心縱欲、水性楊花?你隻是私生活混亂,将我當成你的玩具!你的情人!你想玩什麼花樣?你告訴我!許來遲!”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幾近失控。
許來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罵她什麼?他怎麼會将這樣的詞語用在她的身上?
一瞬間,她全身寒涼一片,手腳冰冷,呼吸幾乎停止。
他卻在寂靜的等待中越發暴怒,雙眼通紅:“許來遲!你說話!你對我一句話都沒有嗎!許來遲!你給我一個明白的結果!”
她用力地扯開他的手,慢慢地後退了兩步,心痛到了極緻,連四肢都是麻木的。
她的身體幾乎站不住,緊緊地握住身旁的果樹枝幹支撐住身體。
她凝望着他,清泉般的水眸,如同幽深不可見的古井,在月光之下,閃着泠泠的光。
她花瓣似的唇角漂浮起一個近乎虛無的笑容,聲音冰涼:“是啊,你以為你是我的什麼人呢?
難道你不是糾纏我的舔狗嗎?難道你不是一直強迫我的炮-友嗎?
我一直都在說不喜歡你啊,一直都在說和你沒有關系啊。
我沒有騙過你啊,我一遍又一遍地講,難道不是你自己一廂情願,不願意相信嗎?
程讓!不必對我抱有幻想了,我就是這樣的糟糕和惡劣,收起你可笑的喜歡吧!”
說罷她不去看他的表情,轉身快步離開。
程讓立在原地,那張他愛極了的檀口中吐露出來的話語,将他滿心的絕望、怨怒和恨意都徹底地冰凍住了。
他人生第一次,付諸了全部的愛戀、癡情與溫柔,被他癡心愛慕的小仙女判定為她擺脫不掉的舔狗和炮-友。
他最終笑了,慢慢地變成了大笑、狂笑!
他笑自己的癡愚,笑自己的蠢笨,笑自己的自以為是、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笑自己自诩負才尚氣,卻也在紅顔面前卑躬屈膝,成為苦苦糾纏的舔狗一枚。
此處偏僻。
清冷的月光照射在一顆顆果樹上,像一隻隻張牙舞爪的怪物。
許來遲很怕黑。
她幼時沒有人管,一個人住在大大的房間裡。
有時保姆沒有關好窗,窗外樹木的枝條就好像鬼怪一樣拍打着她的窗,甚至往冰冷的屋子裡探進來,猙獰地搖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