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來遲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她安靜地陪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說道:“我的書還有一點沒看完,心裡一直記挂着,你們聊,我去把剩下的那點看完哦。”
她上樓坐在陽台上,低頭看書。
然而那一個個文字卻仿佛變成了她不認識的蝌蚪,在她的面前扭曲的蠕動着,讓她的眼睛再度一片模糊。
水滴打在書頁上,将文字氤氲開,什麼都看不清。
***
“薇薇,出去走走?”客廳裡,程讓招呼蔣薇道。
蔣薇有些詫異,但也配合地起身:“好啊。”
兩人一起漫步走出客棧。
蔣薇想着剛才見到的那一幕,有些同情眼前這個挺拔清隽的男人。
明明是一屆高嶺之花,但是遇到心動的女孩兒後,短短幾天,也被愛情折磨得憔悴又焦灼。
兩人在河邊駐足,程讓轉頭看向蔣薇:“薇薇,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了,她有沒有在你們房間提過我或者周紹?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即使程讓沒有說名字,蔣薇也知道他說的“她”是誰。
相比于家世出衆、脫離群衆的周紹,蔣薇更喜歡正直坦蕩的程讓。
她坦誠相告道:“我覺得,遲遲看起來甜美嬌俏,實則内斂保守。她隻會講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很少表達自己的内心。
不過她很少的關于你們男生的言論中,沒有提起過周紹,至于你,倒是有。”
蔣薇頓住,遲疑着要不要直說。
看着蔣薇這個表情,程讓的心慢慢地沉了下來:“不妨直言。”
蔣薇輕輕地歎了口氣:“她昨晚說,她很确定不喜歡你,說了兩次。”
程讓的手驟然握緊,青筋嶙峋,骨節發白。
他面無表情地問道:“她說這句話的上下文是?”
“昨晚你們兩個好像發生了矛盾,所以我們就問她你們倆怎麼了。然後她就說,她真的不喜歡你,讓我們不要再提你和她。”
程讓的心直直沉入谷底,生出劇烈的銳痛,綿密刺痛,猶如針紮。
他喉結上下滾動着,最終什麼也沒說,取出一支煙,低頭咬入口中,不點燃。
蔣薇遲疑着,想要勸他,卻又不知該不該勸。
過了會兒,程讓唇角扯了下,有些自嘲和譏諷:“但是她給我的感覺不是這樣的。她還有沒有說過其他關于我的?
她一次都沒有提起過周紹嗎?她今天和周紹相處的怎麼樣,像是喜歡周紹的樣子嗎?”
蔣薇仔細想了想:“哦,還有一次,她剛來節目那天,相宜提起你們倆的名字有緣,她當時也說了不喜歡你,但是當時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有點害羞的。”
程讓眯起眼睛,她也經常對他說“很讨厭”,那麼她說的她不喜歡他,真的是字面意思嗎?
她實在太複雜、太讓他疑惑了,所以程讓一直在觀察琢磨她的一言一行,也逐漸認識到她的脆弱膽怯和言不由衷。
他出生到現在隻喜歡過這一個姑娘,他有着強烈的預感,這一輩子可能就這麼一個心動的人了,所以他絕不願意這段緣分因為她的膽怯害怕而錯過。
他追問:“周紹呢?”
蔣薇搖搖頭,“我又想了想,遲遲确實沒有私下裡提過周紹。至于今天,他們倆待在一起,還挺舒服的,遲遲沒有負擔,很自在的樣子。”
程讓本來恢複了一點的臉色又變得極為難看。
蔣薇再度歎口氣,說道:“所以出于這一點,我想你不如放手吧。”
程讓望着天邊的群山沉默了會兒,慢慢恢複了鎮定,對蔣薇無奈笑了下:“我實在看不懂她,多謝你,解我之惑。”
蔣薇搖頭,笑道:“沒事兒。問世間情為何物,你說說你,一開始說什麼'直教人生死相許',現在一語成谶,為情所困了吧?”
兩人回到客棧。
程讓帶着滿肚子的郁怒和不解,心不在焉地和衆人打了會兒牌,終究是一點玩興也沒有,換了人上場,便往二樓走去。
他身形頓了頓,遲疑片刻,還是往陽台上看去,沒有見到人。
回到自己的房間,又拿出她寫的那張紙發起呆。
說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寫給他的東西。
她一直很堅定地給周紹寫信,可笑他還堅持她對自己有意,程讓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他又拿過今天出門背的背包,從裡面取出一隻包裝精緻的盒子,這是給她帶的小玩意,可是此刻被她氣得完全不想給她了。
看了一會兒,仰倒在床上,合上眼,一遍遍回想兩人認識以來的種種,梳理思路,打定主意,還是要想辦法和她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将禮物盒子裝進衣袋,起身就去敲許來遲房間的門。
敲了許久也沒有人應。
“許來遲?”
無人應答。
轉開門,房間裡也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