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能叫主人握着舒絡筋骨,簌簌劍身閃着暗光,肉眼可見的興奮。
在被它當做盤龍柱繞了數圈,險些劃破臉後,玉池微決心要專程去找人做一把适配的劍鞘來。
可當真碰上用錢的時候,他才發現——
儲放靈石的木盒子不知何時見了底,隻剩下幾顆低階的零碎散落在裡邊。
不同于天蠶宗一些修士喜好修飾外形,定期供給的靈石都用去采買了各式各樣的仙袍雲靴,樂忠于展現自身最為英姿飒爽的模樣。
也不同于類似施引山這樣的修士,除過增添些材質不同的符紙以外,喜歡拿靈石買來一堆稀奇古怪的破舊法器仙丹靈藥,一一拆解研究鑽研一番,丢進爐子裡重造。
玉池微倒是沒什麼太大需求,定時定量買些修行必要的東西,偶爾嘴饞來些點心,隋阙給的那些靈石,綽綽有餘。
之前與施引山争吵時,他還底氣很足地說區區不過幾枚靈石,還他便是。
可如今往屋子裡其他存有靈石的地方一摸索,空空蕩蕩隻剩下幾根不知道施引山什麼時候塞進去的,還黏着土塊的靈草。
無論怎樣,兩名徒弟用錢這方面隋阙從未苛待過,這也是玉池微為何每每去了嵊蘭鎮,買貴價點心時毫不手軟。
他口味養得挑剔,也有師尊的一份功勞。
而隋阙自被困無涯海以來,已然許久沒有為他二人的儲物袋添磚加瓦。從前無需主動開口的事,如今碰着要用的時候,伸手掏了個空,玉池微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沒有靈石用,還當真是頭一回。
玉池微正怔愣着,一道傳音符“嗖”地從窗外飛進來,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望山居。”
這三個字甫一鑽進耳洞,玉池微難以遏制地打了個寒顫。
實在是上回在望山居留宿那幾日,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若是再讓他聽見那令人面紅耳赤的動靜,他甯願現下随着隋阙去趟無涯海,即便是二人再打上一場也好。
玉池微糾結猶豫:說不準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隋阙指不定想到了這處,才喚他過去領。
門前躊躇一陣,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動身過去。
一路上心中惴惴不安,總覺要生出什麼事端。
步入望山居時,隋阙多年不變,常點的安神香竟是破天荒換了一種,玉池微有心留意,輕輕嗅聞了下,若是沒認錯,應當是“悟道香”。
此香功效有助于修士悟道,同樣,在遇到一些難以破局的疑慮瓶頸時,“悟道香”也可啟迪心智,理清其間繁雜淩亂的因果。
入了内室,隋阙阖眼坐着,殘魂回歸不久,他身體總還會有些許排斥現象,需得靜心休養。
玉池微僅是瞥見一眼,便發現師尊身上的異常之處——
隋阙竟是沒有身着天蠶宗仙尊的那件流雲交領,袖袍銀絲勾邊的漢白玉長袍。
非但如此,他穿着姿态極其随意,斜斜倚靠在香幾上,虛虛閉着眼,像是方從睡夢中醒來。
放在以往,這些在徒弟面前展現出的“放縱”表現絕對不會出現在,無時無刻不端着師尊架子的隋阙身上。
玉池微不敢擡頭,躬身行禮後便始終低垂着眼眸,刻意不将視線往上邊那人身上去。
相比起他的别扭,隋阙反倒自在許多,漫不經心挑起話頭:“施引山這幾日都不在宗内?”
玉池微身形一頓:“是。”
“不像話。”隋阙皺起眉,語氣中盡顯對他這位大徒弟行為的不滿責備。
玉池微沒吭聲,不曉得師尊這沒由來的關心是為何意。
盯着他頭頂瞧了會兒,隋阙似是看出他的謹慎不自在,也沒再多說,徑直抛過去一個巴掌大小的物件兒。
聽見聲響,玉池微反應迅速,五指在空中合攏,正好抓住那物件系緊的收口。
握在手中沉甸甸的,無需玉池微怎麼猜測,便可知裡邊兒裝的是整整一袋靈石。
“多謝師尊。”
玉池微坦然收下,神情淡漠地向隋阙道了謝。
見狀,隋阙沒再做過多鋪墊,開門見山提出今日要他來望山居,主要商讨之事。
“穢燼界垣的那把靈劍,為師希望你能棄了它。”他斟酌着用語,頓了頓,補充道,“畢竟是魔尊所鑄,倘若劍上做了什麼手腳,待察覺早為時已晚。”
這是在告誡他莫要對魔尊給的東西産生依賴,等察覺不對,一切都事成定局。
能以商議的口吻提出,已是難得,玉池微心有怪異,對師尊的提議卻也無甚異議。
道了聲是,揣着一兜子靈石要起身告退,卻被隋阙叫停腳步。
“且慢。”隋阙如此令道。
“到我身邊來。”
玉池微身形頓住。
聽師尊這語氣……也不像是他做錯了什麼。
擡眸晃眼間,他竟是從隋阙身上看見了殷鐘郁的影子。
他穩了穩心神,擡腳走過去,尚未靠近,一隻蒼白有力的手扣住他的手腕,使力一拽。
玉池微心髒驟停,下一瞬控制不住直直跌進隋阙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