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選不剩幾天了,上次打岔叫她去海邊彙報,這回竟叫她直接丢下南局老小,李逸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織布的不是打漁的。
但他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又剛救了自己的命,她對這個男人到底多了份感激與親近。
屠畫錦笑道:“大人,我若跟您走了,南局今年的評選怎麼辦。下官也盼着能日夜伴您左右,實在是現在走不開。”
“你現在是田同輝的眼中釘,不跟我走等他來抓你嗎?”李逸霖把玩着茶杯,不太在意南局一年生死攸關的大事。
屠畫錦有些着急:“可南局不能拿個好名次來年一年都賣不出幾匹布。下官立下誓言要為大人做大生意,這時候怎麼走的開。”
“你能從錦署手中奪得禦貢頭名嗎?”李逸霖挑起一邊眉梢。
屠畫錦有些氣不過,合着李逸霖認為反正拿不到頭名幹脆認輸了。
她沒來之前南局還能拿些邊角禦貢名額,若她上任後連邊角料都拿不到還怎麼管底下人。李逸霖根本沒把她的織造當回事。
她幹笑一聲:“這不結局還未定嘛。下官一定要争個好名次替大人張臉”
李逸霖淡淡挑起眉稍:“這次你拿到帳本已是大功一件,安心随我回巴烏衛,别的不用煩憂。”
屠畫錦看着李逸霖漫不經心的樣子有些刺痛。
他不在乎南局興盛,不在乎她能否做大生意,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乖乖呆在原位随時為他提供情報的耳目。
南局是她事業之基、安身立命之本,無論如何不能退讓。
她清了清嗓子,懇求道:“大人,要不這樣,我呆在巡撫府裡不出來,您若不放心派重兵守護。隔壁府總不至于闖進來捉人吧。”
屠畫錦狡黠的目光褪去了精明要強,取而代之是罕見的真摯與緊張,像一隻流浪的小貓眼巴巴望着自己,李逸霖深淵似的眸光有一瞬間簇動。
“以你現在的定力田同輝不用使什麼計謀,隻需在巡撫府門轉一圈,你便跟着追上去了。”李逸霖薄唇輕啟,嘴角噙着淡淡的嘲諷。
屠畫錦一時接不上話,這些天意外一天一天沖來的确讓她有些應接不暇。但她再迷茫也不會忘了評選的重要性,這是她作為織女刻在骨子裡的使命。
屠畫錦繞過圓桌走到李逸霖面前,輕聲細語哄道:“大人,織女一輩子最高的榮耀是織龍袍,您就忍心看下官一生的夢想落空嗎。”
李逸霖目光幽深玩味地盯着她:“在你心中,最重要的僅僅是織龍袍?”
屠畫錦心頭一驚,他銳利的目光像劍一般直抵她心房,戳着她的命門逼她說出實話。
屠畫錦忽然心頭慌亂,要不要就此和盤托出?
她眼睛定定盯着李逸霖,口氣無奈道:“大人真是好眼力,說實話,我心中織龍袍充其量隻能排第二。第一其實是……”
李逸霖擡起銳利的目光盯着她。
“當然是大人您啦。”屠畫錦忽然揚起甜美燦爛的笑容,湊到李逸霖跟前撒嬌。
李逸霖眼眸閃過一絲回避,冷峻的面龐依舊無動于衷:“你來巡撫府什麼都不圖隻圖我?”
李逸霖這種七情斷絕的人嘴裡居然直接說出這種話,配上他冷冷的表情别有一番禁欲的撩人,屠畫錦霎時臉紅。
李逸霖深黝的眼眸覺得多看一眼仿佛被吸進去,明明是冷冷清清的一個人,為何一句冷淡疏離的話語會讓她心底有些莫名的悸動與不安。
“對了,敢問大人如何處置那個帳本。”她立即轉移話題。
“你不用操心,帳本我自有安排。”
“大人,布政使通倭是重罪,您不趁熱打鐵奏報朝廷狠狠收拾這群内賊嗎。”
“我自有打算,不得多問。”
屠畫錦感到不妙,看李逸霖的反應似乎不打算參田同輝一本,那她犧牲十幾個侍衛搶回帳本又是為了什麼。
她眼神冷了幾度:“大人,這不是一般的賬本,是田同輝同倭的罪證。隻要交給朝廷不管是誰都得下馬!”說到最後一句,語調有些升高。
“下馬?就憑這四十幾頁紙?”李逸霖似有似無的嘲笑讓屠畫錦意識到自己的失态。
她連忙補了幾句:“下官親眼看到還有很多賬本,下官一定能搜集到所有罪證交給大人。”
她不指望一本帳本能讓田同輝伏法,但能把他拉下來害他升不了内閣也能讓她心中大爽。
李逸霖神色淡漠,像高高在上神明淡然觀看塵間糾葛。
他深知,以梅堅混淆黑白的本領縱使鐵證如山也能把田同輝洗成暗中卧底的忠臣,最多抓進去打一頓闆子放出來換個地方繼續當官。
經過半年磨砺攻堅,他終于把林創圍困在海外小島,隻待時機一到一舉殲滅,任何人與事都不能破壞他精心打造出來的戰機。
他要收拾田同輝,但絕不是現在。
“此事已定,不必再議。你即刻啟程。”
屠畫錦耳邊嗡嗡作響,胸口上下起伏,蒼白的手腕扶上圓桌。
屋内氣氛降低到極點。李逸霖眉心擰起,看着她臉色愈發蒼白卻沒吐任何一個字。
這時,院裡慌慌張張禀告:“大人不好了,田大人說屠大人同倭,證據确鑿闖進來要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