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怎麼在這?”屠畫錦與費明禮異口同聲問。
原來近日江南軍連連大捷,打得林闖退縮島上。他們彈盡糧絕,好容易找到一群紅毛番買鳥铳,原來的翻譯死了,城裡的翻譯因為李逸霖的禁海令出不來,于是他們狗急跳牆段把精通多國語言的費神父打暈綁過來。
“這群畜生連洋人都不放過。”屠畫錦替他松了繩子,告訴他自己也是被綁來的。
兩個舊友驚呼造化弄人,立即配合默契地商量對策。
現在馬車并未跑出丹陵城太遠,屠畫錦想晨昏交替之時逃跑,因為倭寇跑了一宿疲憊不堪,看到天快亮了難免降低戒心。
費神父認為這個方法可行,薛姿衡全程沒吱聲。
費明禮一路漂洋過海來大盛傳叫,比這更危險的事也見過,并不十分慌張,反而提醒兩位姑娘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伺機逃跑。
薛姿衡見洋人有些不敢靠近,為了活命,聽從建議靠到角落閉眼小憩。
屠畫錦不敢閉眼,跟費明禮有一搭沒一搭小聲聊天:“費神父,你看我都是大内織造了,來我這買一匹嘛,看在熟人的份上我給你打打折。”
費神父十分實誠地回答:“我們教會隻進購皇室穿的絲綢。請讓皇帝陛下穿你的絲綢吧,哪怕是隻當了一天的皇帝也行。”
這還體貼上了,屠畫錦感歎:“說來說去還是繞不開那個禦貢名頭,我們都攜手抗敵了,您怎麼就不能通融一下呢。”
“我們侍奉上帝的心是純潔虔誠的,自然想把最好的東西獻給上帝。您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費明禮溫和回道。
薛姿衡睜開眼睛,半晌無言。
“對了,你什麼時候帶我見巡撫大人。”費明禮問。
屠畫錦心虛。
進入南局後才知李逸霖繁忙遠超她想象,面對整天飯都未必能按時吃的李逸霖,她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而且她還沒自信到李逸霖會因為了自己一句話專門撥出寶貴的時間聽洋和尚講經布道。
車廂陷入漫長的沉默。
不想褚甜兒比他們先坐不住了,嚷着要停車休息。
褚甜兒從小容貌出衆,林闖掃蕩她的村莊時見她驚為天人,喜笑顔開地點名要她,褚甜兒沒怎麼掙紮便跟着走了。
林闖對她疼愛有加,經常放她偷偷上岸玩,方才身份暴露才急着回去找林闖。她跑了半宿發現沒人追來,上島的那份厭惡悄然爬上心頭。
島上就是個土匪窩,比不上丹陵城一塊地磚,褚甜兒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回去。
屠畫錦趕緊叫醒二人下馬車,偷偷躲到褚甜兒馬車附近的野草堆裡,
不一會兒,倭寇們發現人丢了驚慌失措,褚甜兒大罵廢物快去找,疲憊不堪的倭寇隻得舉起火把四處摸索。
山裡野草茂盛足夠藏住三個大活人。倭寇都不敢得罪褚甜兒,隻敢在邊緣搜尋,褚甜兒見摸了半天一無所獲,不耐煩的說不找了!
三人緊緊趴在草堆裡大氣不敢亂出,直到馬蹄聲徹底消失在地面才敢出來大口呼吸。
重獲自由的三人一刻不停奔跑,水泡紮破腳趾劇痛也不敢停下。
路上遇到一個官驿,屠畫錦拿出南局令牌調動人馬,匆匆寫了一封信令一隊快馬加鞭送去巴烏衛給李逸霖,另外命人送自己三人回城。
回到城裡,她不顧周身疲勞,立即從巡撫府調動一隊武功高強的侍衛飛奔向小廟,祈求東西一定要在。
白天褚甜兒跟梁秀英争執時,她故意撲到羅漢塌抱住人,從她身後一堆賬本中抽出小小的一本藏到座墊之下。
這是田同輝同倭投敵的鐵證,雖然她拿不到全部,就算隻拿到一張小小的紙片她也要讓田同輝人頭落地認罪伏法!
想到這,屠畫錦渾身血液沸騰,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到廟裡。
隻可惜她再去時小廟已被布政使司的守衛圍的水洩不通,連帶通往寺廟的小路附近三裡都是侍衛。屠畫錦望着黑壓壓的人群,含恨一掌拍到樹幹上,手心攥出了血。
事已至此,她隻能率人先行回去,折騰了一宿,現在天才蒙蒙亮,各種酸軟疲憊頓時席卷全身,她隻想回巡撫府睡一覺。
現在整個丹陵城都不安全,唯有呆在巡撫府方才能保平安。
走在巡撫府門前的大街上,她心事重重地看着自己腳尖,忽然周圍一陣腳步聲,蹿出多餘他們數倍的家丁帶着刀劍将人團團圍住,皮笑肉不笑的說:“麻煩跟我們走一趟,鄙主人恭候多時了。”
屠畫錦心中警鐘大響,指着鼻子喝退:“我是巡撫大人的人,丹陵城誰比他大竟敢動我。”
“巡撫大人呐。”為首者玩味地上下打量屠畫錦,陡然尖聲高叫,“現在丹陵城我家大人最大,帶走!”
巡撫府高懸的匾額下,屠畫錦一行人在距離巡撫府不足五十米的地方被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