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也有不為人知的隐憂,恰好自己對他有點用處,所以他才半用半防的啟用自己。
屠畫錦一下子心裡有了底。
李逸霖手裡大概沒有确切的證據,所以才一再試探,我隻要咬死不認就行了。
屠畫錦理清思路,眼波流轉奉上一個嬌媚憂郁的笑容:“畢竟江南絲綢還是錦署說了算嘛。奴婢又第一次管事,怕辜負了大人的期待。雖然說奴婢是有些怕他,但是大人您在身邊就不怕了。”
李逸霖道:“隻是這樣?”
他眼眸裡的亮光霎時熄滅,令人心裡發寒。
屠畫錦頂住壓力,信誓旦旦:“大人,奴婢對您一片忠心蒼天可見。奴婢初出茅廬,見到大人物還會露怯,假以時日,奴婢一定會變成梁大人那樣精明能幹的織造官,報答大人的栽培之情。”
李逸霖微眯着眼,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眸子深不見底。
屠畫錦穩住呼吸,眼神熾烈真誠地回望着他:“大人……”
李逸霖盯着她的眼眸一動不動,須臾過後,轉過身去。
總算過去了,屠畫錦在心裡默念,閉上眼睛。
夏公公入席後,宴會正式開始,戲廳内外和樂融融觥籌交錯。
畢竟公公代表皇帝,李逸霖與田同輝身為臣子再不和也不會當面撕破臉面。
李逸霖今日興緻不錯,主動聊了幾句,田同輝謹慎地以隻言片語回複,梁秀英側身揚眉。
屠畫錦坐在李逸霖身邊度日如年,呈上來的山珍海味嚼在嘴裡如同沙粒。
她不能喝酒,有人敬酒隻能象征性的抿一小口,大部分時間乖乖坐在位上吃菜。加之滅族仇人坐在對面,她低頭吃幾口便忍不住擡頭偷偷朝那邊瞟一眼,整晚吃得心不在焉。
“說起來我的丫頭還是你們錦署出來的。”李逸霖開口,全場目光聚集,李逸霖望着屠畫錦若無其事道:“田老認得她嗎?”
屠畫錦緊張到腳趾蜷起,四肢像被一道符咒死死定住。
她是真的怕,因為娘親真的害田同輝進去過,萬一認出她是昔日仇人之女,還有幾天可活。
這個李逸霖,從自己這沒問出什麼,轉而從田同輝下手,借閑聊不動聲色挖出她的身份背景,當真難纏。
田同輝微微後仰,眼角細紋皺起,明亮儒雅的眼神停留在屠畫錦臉上,似在思索。
屠畫錦手心冒汗,急中生智哈哈笑道:“李大人您說笑了,錦署能工巧匠成千上萬,田大人怎麼記得我這種小人物。不過小田大人倒是認識我,還說要賞我……”
她突然捂住嘴巴,臉紅懊悔不已。
頃刻間,戲廳靜得隻聽見台上鼓笙敲敲打打。滿座嘉賓都知田大人兩個侄子都死在李逸霖手裡,人人都不敢提,這丫頭怎麼冒冒然就說出來了。
梁秀英乜斜冷笑,田同輝不見任何愠色,低頭抿了一口酒,叮囑幾句:“你既是錦署出來的,好好服侍李大人,不要辱沒了錦署的名聲。”
“是。奴婢定當盡心竭力服侍大人,不辱錦署威名。”屠畫錦假笑着對老上司連連稱是,聽出了其中的冷意,暗笑目的達成。
她雖不能阻止李逸霖盤查但能把水攪渾,隻要戳一戳田同輝侄子的舊仇,不信兩人還能把酒言歡。
李逸霖緩緩呷了一口酒:“田老多慮了,她師傅是錦署的老師傅,織過三代帝王的龍袍,想必調教出來的徒弟不會差。”
屠畫錦叫苦不疊,這家夥怎麼還咬着我不放。
“錦署就一位師傅織過三代龍袍,可沒聽說她有什麼徒弟。”一旁的梁秀英忽然嗤笑,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全桌聽見。
滿桌嘉賓頓時神色尴尬、假裝吃菜。
這話别人說倒好,錦署掌門人梁秀英一開口,堂堂巡撫大人登時淪為錯把狗尾巴草當寶的大傻子。
“秀英。”田同輝低聲叫住。梁秀英恭順點頭,神色掩不住跋扈。
屠畫錦第一次見李逸霖在如此重大的場面的被人削面子,若在平時她必定拍手叫好,現在她急的額頭冒汗。
問題又彙集到她身上,她被架在火上烤,糾結到底該不該出聲。
若冒然出頭,必然被田同輝盯上,萬一身份暴露後果不堪設想。方才好不容易躲過一劫何苦再惹麻煩。
若裝聽不見,她便是梁秀英蓋章過的僞劣赝品,以後怎麼在絲界走動,背着一身污名有誰願意跟她做生意。
更可怕的是,萬一李逸霖這厮聽進去了,以為她真是半路出家的野狐禅,回去就便收回了南織染局,她又有什麼辦法。
到底怎麼辦啊。
她急的連喝幾杯,眉頭緊鎖望向罪魁禍首李逸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