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息怒,奴婢隻不過一句玩笑罷了。”屠畫錦笑意着搖了搖手中銀票,“大人難道不眼饞錦署獨攬江南八分财富、日進鬥金嗎。”
李逸霖不以為然走到書桌前,拉開紫檀官帽椅坐下:“絲綢賣給外國人才能日進鬥金,我已下令沿海封禁,你賣給誰?”
為了圍剿林創,李逸霖下令沿海百姓一律内遷,片闆不許下海。聽打仗,外商早早撤離,人流如織的香紗河冷清寂寞,不見往日熱鬧喧嚣。
江南官員怕影響稅收,幾次上奏松禁,均被李逸霖一口否決。
就算他允了屠畫錦開鋪,也不可能為她開禁。
屠畫錦朗朗回道:“大人,東南沿海這條路走不通了,咱們可以走嶺南這條線呀。奴婢打聽好了,咱們絲綢走内陸運到嶺南,再通過蚝鏡賣到弗朗機、大呂宋,和蘭,保證一路順順當當。”
她閑聊得知費明禮來大盛經由蚝鏡入嶺南,再北上丹陵,一路暢通無阻。
東南沿海倭寇肆虐,嶺南卻幾無波及,于是意外地讓屠畫錦解決了商路。
李逸霖的目光在屠畫錦嫩玉生光的小臉上來回逡巡。
絲綢是天下一等暴利生意。
禦用織造工藝為江南官匠獨有,母女師徒間代代相傳。錦署聽命于布政使司,上下一心嚴防死守千年技藝,文臣派憑借地利牢牢把持這一肥缺,私下開鋪賺的盆滿缽滿。
他自是不信有人平白無故背叛師門,為自己毀家纾難。
屠畫錦笑音如魅,甜美動人:“大人,您是手眼通天的佛陀觀音,我願為您的奉瓶玉女,不負您的期望,為大軍掙下源源不斷的軍饷。”
李逸霖不動聲色道:“你先試試吧。”
屠畫錦喜出望外正要下跪叩謝——
“慢着,”李逸霖伸指點住,目光冰涼:“我這不容若心思不純之人,若被我捉住,什麼下場不必多言。”
屠畫錦眼神微閃,伸出蔥白玉指在自己胸前勾了一圈,嬌聲道:“那大人要看看我的心嘛。”眼波流轉,情缱動人。
李逸霖目光觸上即刻收回,面帶三分愠色,命她下去。
——
屠畫錦心情愉悅,此刻她正與李逸霖共乘一輛馬車,去往李逸霖給她安排的錦莊。
這是她第一次坐上巡撫的雙架專坐。
馬車由李逸霖親衛駕駛,跑得又快又穩,屠畫錦回想起坐小詹颠簸不堪的單匹小馬車,感歎巡撫大人的排場到底不一般。
馬車内部寬敞明亮,三面靠壁下鋪着石青地牡丹妝花緞坐墊。
這種料子尋常人家隻在婚喪做壽時才舍得穿出來撐門面,在李逸霖身下再普通不過的一坐墊。
屠畫錦望着窗外的一閃而過的街景興奮不已。
娘曾經在香紗河與朱雀大街交彙處開過江南第一大錦莊四時祥,占了半個街口。
四時祥每日賓客盈門、财源滾滾,江南絲界大小人物見到娘親都要尊稱一聲黃老闆,何等風光。
自己還比不上娘當年的輝煌,但若能香紗河開一間小小的店面,也是整條街上最年輕的老闆。
屠畫錦見大股東李逸霖端坐在正中閉目養神,狗腿地貼上去:“大人,您家貴人幾口,近日可有滿月壽誕團圓等喜事。咱們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啥需要的料子布匹,您盡管開口,我們這就給您送京城裡去。”
“……”
“那您要兵器布袋、制作馬鞍嘛,這些綢料也是我們拿手好活,您要多少,我們都能安排妥帖。”
“……”
“或者您有啥要送禮打點的嗎。太後去年壽誕的織錦屏風可是咱們這出的,聽說她笑的合不攏嘴,擺在寝宮正殿天天觀看,你若喜歡——”
“閉嘴。”李逸霖打斷,“再敢多話,下車。”
屠畫錦識趣地閉上嘴,轉向窗外。
馬車駛離了城門,一路向東進入官道,兩旁農田青綠,低矮開闊。
屠畫錦越瞧越不對勁:“大人,怎麼出了城。咱們店面在哪兒呢。”
“在東山腳下。”
“東山?”
那不是鄉下嗎,還是在李逸霖的眼皮下。
她維持住笑容問道:“可這些太偏了吧。丹陵有名的錦莊都在城中心,開在鄉下哪有人買。”
李逸霖淡定地說:“你既然知曉我急需用錢,應當有所預料。等你掙到了銀子自然有錢搬地方。”
屠畫錦無語,果然還是不能對冷酷寡情的李逸霖抱有期望。
她收起胳膊不屑地瞥了一眼。
李逸霖風姿玉貌,俊朗無雙,閉眼端坐在馬車正中央,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在在威嚴的眉宇間流轉,宛如高貴莊嚴的天神真君。
若非了解他刻薄寡恩的内裡,說不定被這副皮囊騙了去。
“大人,奴婢賣的是錦緞,不是山村土布,您要不再考慮考慮店鋪地址。”屠畫錦不死心,生意興隆貨占三分,地址占七分,在天殘破址上開店,再多的功夫搭進去也白費。
李逸霖靜若神明,不言回應。
“大人……”屠畫錦靠近,在他耳邊小聲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