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寅三十八層。
萬晉宏坐在主位,最後敲點一次桌面文件。
“各位若是沒有異議的話,根據老董事緊急備案所示,長子林敬琛擔任代理董事一職,即刻生效。”
語落,滿座頓時交頭私語。
萬晉宏咳了一聲,四下霎時安靜。
他是萬家第四子,名下育有一女,幼女無望後,連同萬妍薇把所有精力心血都傾注到了林敬琛身上,幾人聯合長子黨幾大董事,臨時召開了會議,趕在這個節骨眼上,目的未免不要太明顯。
“我反對。”
左側的章仕澤突然開口,他老曆的臉上,眉目深邃:“且不說備案所述次子具有同等代理權,兩位當事人不在場的情況下,你根本無權決策。”
他這句話,讓席間頓時又開始竊竊私語。
萬晉宏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笑了笑:“章老先生。”
向來持中立态度的章仕澤,竟然會出席這種會議,甚至罕見地開口,别說萬晉宏驚訝,連同平日與他關系不錯的幾個董事都感到詫異。
“那麼,還有嗎?”萬晉宏泰然從容地看向全場,竟無一人應答,唯有幾個搖擺不定的在他和章仕澤臉上來回逡巡,猶豫不前。
萬晉宏嘴角一勾,自信非常,遞給秘書幾份文件,示意他傳送下去:“這是林敬琛先生委托我暫為出席的代理書,白紙黑字,戴好眼鏡看清楚了,不要說我空口白言。”
他刻意咬重了幾個字,意有所指,章仕澤的情緒被蓋在鏡片後,不為所動,秘書将文件遞到他手中時,直接被他忽略。
他隻是沉默地瞥向手表,看秒針一點一點挪動,時間沙漏般倒數着。
見章仕澤毫無反應,萬晉宏顧自敲下最終判決:“萬保國莊最新消息,核心标的已被林敬琛先生拍下,他現為集團股權最高持有者,相信各位很快就會收到消息了。”
“如此,由他代理無需再議。”
這時,終于有人站出來開口:“萬先生,您說再多也并無實質,在沒有看到确切股權文件之前,我無法苟同此決議。”
此話出,席間鴉雀成聲,頓時又窸窸窣窣起來。
萬晉宏對這個情況并不驚訝,一切如他預料般,他不徐不急,緩緩道:“不急,我陪大家等。”
他這句話,将原本有離席之意的幾個董事,又釘回了座位。
整場會議,淪為一個巨大的軟禁囚籠。
除去章仕澤和另外幾位大股東外,剩餘衆人明顯不想加入這場紛争,他們知道萬家向來嚣張,憑借着姻親關系這些年在華寅肆意橫行,林敬琛接任那幾年尤為跋扈。
于是林硯周回港後的大刀闊斧雷厲風行,正中林耀邥下懷,這也是他默許多次出格行為的原因,隻是他也沒想到,後來事情逐漸開始脫離他掌控,越發不可收拾。
而林敬琛一退,便仿若真的原地蒸發,他沒有看到自己預期中的獅虎相争,而伴随着林硯周越發放肆,林耀邥也不再對萬家多有壓制,造成如今局面,說到底,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萬晉宏的手指在桌面輕點,一下一下,似計時器倒數,滿座董事的心因此高懸緊繃。
如今情況,稍微站錯隊,換屆後面臨的都将是一場嚴厲清肅,誰也不願做這個出頭鳥。
“章老先生,今年高壽?”萬晉宏語速慢慢,擡眼看過去,講得十分客氣。
章仕澤不動如鐘,吹開茶沫,像是沒聽見他說話。
萬晉宏也不惱怒,笑了一聲:“聽講貴公子最近剛回國,您年歲漸長,可以放手給後生們去做了。”
他身體略微傾了傾:“晚輩們的事,用從前那套,行不通了,你眼光也未必如從前清明。”
茶盞落在桌上,發出清脆一聲響,會議室寬而闊,人不多,這一聲便顯得格外突兀,讓本是低頭垂眉的其餘人,不忍看過來。
章仕澤瞥他一眼,迅速收回,粗暴道:“滾。”
滿桌人一窒。
萬晉宏的面子突然挂不住了,眉目隐隐可憎,低聲罵道:“老東西,别以為你有多大能耐,現在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他自認萬妍薇絕對會将股權轉到林敬琛名下,這是絕無可能更改的事實,林耀邥重病在床尚未清醒,林硯周想要拿他手裡的股份,更不現實,因為妙就妙在,林耀邥迄今為止還未立過任何遺囑,根據财産分割條例,即便他真有不測,林硯周和萬小姐名下兩位子女也隻會各持50%。
林敬琛是必赢的局面。
章仕澤又何嘗不知。
真走到那步,他也隻能認做天意。
突然,所有人的手機幾乎同時收到新郵件提示。
一封來自萬保國莊的拍賣信息公示發送至在場董事郵箱,除去詳細競拍者信息做了密封處理,其餘交易時間、拍品信息、起拍價、成交價等全部羅列在冊,附上了專業公正團隊和律師團隊的核驗。
萬晉宏握着手機,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并不需要多餘解釋,這一年來太子黨長子黨鬧得沸沸揚揚,林敬琛和萬家的關系幾乎是供認不諱的事實,而大家從萬晉宏的反應觀察,幾乎認定了他方才所說,必然是事實。
已經有人開始了隐隐表态。
章仕澤看着手表,不自覺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