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周臉上貼了幾片紗布,挂了彩,連平日那點衣冠楚楚也不見,全是銳利的桀骜。讓人覺得更兇。
許盛言迎上來:“怎麼樣?”
他問的是醫生。
林硯周卻搶先答了:“沒事,休息幾天就好。”
醫生看不下去,搖頭:“病人在水下嗆水程度很深,影像顯示肺部有輕微炎症,留院觀察24小時,看看腦部情況。”
許盛言謹遵醫囑,把每一條病因都記在腦中,林硯周看他一絲不苟的模樣,感覺他擔憂過度了,子彈都沒把他打死,幾口海水還能嗆死他不成。
等把林硯周送到病房,許盛言才去拿藥,回來時,病房裡已經多出了一個人,陳競,還有陳家另外兩位,就連宋年希也來了。
“阿言。”陳聿回頭,問他要不要喝點熱水。
許盛言搖頭,說給病人倒吧。
陳迎插兜站在病床前:“不過一口熱水,來,我倒給你。”
他說着就已經把杯子遞過來,陳聿看着那杯本該給林硯周的水,被橫刀奪走,眼神些許茫然。
許盛言盛情難卻,不好再推辭:“多謝。”
林硯周躺在病床上,表情說不出的難看。他怎麼看陳迎怎麼不順眼,從上次在愛爾蘭起就是,目中無人,高傲嘴毒,身上那股階層的銅臭味簡直肉眼可見,每次出現,都讓他倍感心煩。
尤其是許盛言回國後,第一個見的人竟然是他。
他不再追求此事,并不代表他忘記了,隻是将樁樁件件記錄在冊,等着某天同許盛言讨債。
可此人竟不知好歹,現今耀武揚威到他面前來了。
“那是我的水。”林硯周冷冷道。
他盯着許盛言手裡的杯子,因這句話,病房裡氣壓瞬低。
陳聿照例出來打着圓場:“啊哈哈,還沒給你介紹呢,這是我表哥,姑媽的兒子。”
林硯周沒回話,讓氣氛瞬間又冷了下來。
許盛言覺得他應該不是在說水杯,想了想,走過去重新倒滿,遞給林硯周。
還是他用過的那隻紙杯。
“喝吧。”
林硯周看了一眼,面色沒有變化,直接低頭,俯進他掌心,從許盛言手裡喝完了那杯熱水。
陳迎:“……”
宋年希:“^^”
陳聿:“你沒手……”
陳競咳了一聲。
在周圍人環繞的目光下,許盛言下意識摸了摸耳朵,果不其然,好燙。
他隻能在心底暗示自己,這是病人,照顧病人是應該的。
“無意打擾。”陳迎這時才紳士地開口,“我認為林先生可能誤會了什麼,我是來看阿競的,不知道會讓你這樣生氣。”
林硯周剛剛消解的怒氣,此刻又覆轍而來,他擡起眼,黑眸淩厲看過去:“那你看完了?”
陳迎從容地笑:“沒有。”
在林硯周即将再度發作之際,許盛言趕緊站出來,充當和平鴿:“啊…對,醫生說要靜養觀察,休息一下吧,陳競……你還好嗎,嚴不嚴重?”
他一邊把林硯周往被子裡按,一邊拉起簾子,把林硯周和陳迎隔開。陳競心領神會,演得惟妙惟肖:“嘶……護士說我差點就骨折了。”
一套動作下來,他人就到了陳競這邊,他所言确實不虛,跳下船時手撞到桅杆,入水動作不标準,差點也溺水,手臂因此打了石膏。
隔着簾子,林硯周悶悶的聲音傳來:“你可真有出息。”
許盛言苦笑,朝他抱歉,轉身就回到林硯周那頭,見人過來,林硯周也安靜了,老實躺在床上。
他的手從被褥裡伸過來,握住許盛言的手,用嘴型輕聲道:“寶貝。”
也是這時,許盛言看到了林硯周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是他送的那對。
許盛言望着他,心情複雜。
今時今日,站在這張病床前,他才理解了從前的林硯周,明白曾經的他,做了多少過分的事。
每一次撒謊,每一次瞞着對方做事,每一次口是心非,都會讓人多擔心,多憂慮。自己無數次讓對方陷入這種境地,卻渾然不覺。
真是個無賴。
許盛言眉眼擰在一處,微微地顫抖,聲音都發緊:“渾蛋。”
罵的林硯周,也罵的自己。
林硯周握住他手,輕輕摩挲:“是我不對。”
他動作突然停頓,察覺出不對,看了看許盛言手指,又擡頭去看他的臉:“阿言,戒指呢?”
許盛言望着光秃秃的無名指,氣道:“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