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周站在鏡子前,自得地刷牙,洗臉,刮胡子,全然沒理會秦緒的說辭,片刻後,他擡眸看了眼靠在門沿的秦緒:“有事?”
秦緒抱着手,簡明扼要:“斯芬利今天要待客,就等你了。”
是莊園的繼承人,他這幾年有心轉手,一直在問詢秦緒的意思,若非對這類古址古建沒什麼興趣,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斯芬利想趁着飯局,讓秦緒幫自己介紹買家。
林硯周拿毛巾拭淨手指,垂眸落在骨節上,眼神晦暗不明,一根一根,擦得很仔細。
“小白去找盛言了,你自己想想吧,等下見面怎麼說。”
林硯周緘默着,片刻後,才雲淡風輕道:“能怎麼說,用嘴巴說。”
秦緒簡直覺得他不可理喻,又執拗到幼稚,直接批道:“你能不能别自大了林硯周。”
“他不願意,你難不成還要逼他?”
林硯周失笑,反問道:“我逼他?”他将毛巾重重摔在理石台上,音調拔高:“睡了我提褲子走人的是他,不是我林硯周!”
“怎麼,要我裝安然無事?和他玩好言相勸那套?那他惹錯人了!”
林硯周咬牙,越說越激動,好像酒勁終于散去,此時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
秦緒冷靜地看着他,并沒有繼續和他吵下去,大概任誰都接受不了自己喜歡的人頭天晚上還纏綿悱恻,第二天就一聲不吭走人了吧。
冷靜都是說給不在乎者聽的。
“盛言心思重,你逼太緊,他隻會逃得更快。”
林硯周不置可否,沒發表意見,轉身進了更衣室,秦緒站在門口,輕輕歎息。
到斯芬利定好的目的地時,已過午後,因為定的是晚餐,一路過去并不着急,車停在别墅外,這裡比起莊園那邊,現代化痕迹更重。
剛下車,林硯周便看見王德榮與陳迎也在,那位傲慢的投資人。
他心情不佳,臉很臭,徑直繞開兩人,卻仍舊被發現,不得已,同他們客套地打個招呼,眼神卻不自覺地在來往衆人裡,漂浮不定。
賓客不算多,三三兩兩站得很開,他們來得已經算晚,卻始終沒有看到許盛言的身影。
王德榮随意和他閑聊。
“林生,幾時回港。”
“明日。”
一旁的陳迎莫名挑眉,看得他很不爽。
“我今晚回,林先生要不要同行。”陳迎主動道。
林硯周一臉冷漠:“不必。”
陳迎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又狀似可惜地搖頭,讓林硯周心底感覺很奇怪。
突然有人拍他的肩,林嘉嬅神色遮掩,朝他眼神示意。
他們短暫遠離人群,林嘉嬅這才語氣稍顯焦急道,湊過來:“哥,阿言哥他走了。”
“走?”林硯周眉梢一跳,眼神低沉,“什麼意思。”
林嘉嬅掃視周圍,确認沒人關注他們,才繼續道:“他今天早晨托管家轉告叙哥,公司有急事先飛了,管家一來二去忙忘了,剛剛才得知消息。”
“我聽叙哥講。”林嘉嬅靠近,眼神質問他,“他走的時候狀态很不對,哥,怎麼回事?”
林硯周毫無表情,連呼吸的起伏都沒了,他近乎靜默的狀态,瞬間讓人感到背後生寒,林嘉嬅覺察到自己可能問了不該問的,收回眼神,小聲地詢問:“你回嗎?”
林硯周擡眸,在無數張人臉裡,看到了陳迎望過來的目光,那是一種意料之中,全權掌控的得意。
這一瞬間,他終于懂了方才的奇怪,從何而來。
他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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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機飛離都柏林,駛入萬米高空,許盛言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一望無際的雲海,他猜現在已經飛到了歐洲的空域。
他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和商務艙一衆清爽裝扮格格不入,身體上那些難以掩蓋的痕迹,時而刺眼地提醒他,那荒唐一夜。
手腕上,領帶捆留的青痕,讓他感到厭惡,對自我的厭惡。
深入骨髓,如跗骨之蛆。
比起做錯事留下的強烈愧疚感,他更難以原諒自己的欲望縱生,像瘾君子一樣失去理智,沉淪低劣的愉悅,實在可恥。
酒後亂性,他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他怎麼能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許盛言握緊雙手,放在腿上逐漸收緊,直到擠壓的痛感襲來,才将他堪堪從情緒漩渦中拉出。
16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中途并未轉機,許盛言嘗試入睡,卻心跳慌亂,整個人神經緊繃,不行,他必須想到辦法,在林硯周主動找到他之前,找到解決途徑。
但身體的本能卻又一次次喚醒□□,殘忍真實地告訴他,你明明渴望。
許盛言難受得快要窒息。
無序的掙紮令他頭痛,仿佛要從太陽穴炸開。
到達闵港時,正值淩晨,陳聿在航站樓外等了很久,瞧見熟悉的身影晃悠悠從T3出來,單手拖着行李箱,整個人都顯得黯然無神。
陳聿大步走上前,什麼都沒說,接過行李箱,拍了拍他的後背,讓嗓音盡量聽起來輕快些:“餓不餓,先吃點東西?”
許盛言搖頭:“飛機上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