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不多,但是和他說話會很舒服,于是身邊人都喜歡和他往來,聽他主動邀約,自然都願意去捧場。
陳競随着一路下山,詢問他:“聽說麟灣從意大利聘了位新廚師,生意紅火,最近的位子,有錢都買不來。”
言外之意,得用人情。
林硯周不知在想什麼,心不在焉,隻道:“我都可以。”
晚些時候,林敬琛也從港島趕了過來,與他同到的,還有宋年希。
一行人對這兩位意外來客倍感驚喜,尤其是同行的幾位女士,都紛紛朝宋年希圍去。
她最近在女士們的圈子裡讨論度可不低。
林硯周下車,在人群裡短暫地掃過。
“宋小姐,敬琛。”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許盛言今天穿了身銀紋白西,和銀絲眼鏡相得益彰,更顯儒雅,他自得地幾位熟人寒暄起來,見林硯周轉身,才大大方方地叫了一聲:“林先生。”
大家倒不覺得奇怪。許盛言常年不在國内,與在内地的林硯周幾乎沒有交集,他輔佐林敬琛做事多年,兩人熟絡是應該的,和林硯周,說是養在家中的義子,實則并無往來,兩人間有距離感情理之中。
許盛言引着衆人往裡走,全然沒有察覺微妙的氣氛變化。
意大利廚師果然名不虛傳,博得了滿桌好評,趁興,許盛言開了幾瓶珍藏的梅洛,衆人喝高了,說什麼的都有。
玩笑開着開着,就到了林敬琛身上。
“别看阿琛平日裡正人君子,從不和我們鬼混,真是有了人,也不會讓我們知道。”
“說你見識短淺。”男人放下酒杯,諱莫如深道,“前些天,我可在西區看到他了,同一個女仔拉拉扯扯。”
“真的……和我講講!”
他觀察到林敬琛的手不自覺一頓,随即用笑意掩蓋:“各位,接嘉嬅放學而已,我妹妹的玩笑也開?”
幾人登時擡手,了無生趣:“嘁,沒意思。”
許盛言敏銳地觀察着衆人,将情緒不動聲色掩在鏡片之後,在林家十幾年,别的能力沒學會,察言觀色的水平倒是練得出神入化,比如現在,他就能從宋年希拿刀叉的弧度,看到那不自然的切割手法。
他默不作聲。
林硯周早早下了桌,坐在一旁喝茶,面前大大小小的杯盞擺了一堆,五花八門湯色深淺不一,茶師手裡還有一壺剛沏的,緩緩出嘴。陳競終于是看不下去了,直截了當道:“你到底看什麼?”
茶泡了一大堆,此人既不喝茶,也不與人說話,持續地目視前方。
林硯周放下腳:“他看什麼?”
陳競順着他視線望去,發現他指的是許盛言,對方始終盯着林敬琛,似有若無地打量,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忍住原本想說,故意道:“我幫你去問問?”
林硯周睨他一眼。
客至半場,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散去,許盛言出來送人,拐到洗手間抹了把臉,重新理好衣服才出來,沒走幾步,在回廊猛地後撤,屏住呼吸。
林敬琛的聲音不遠不近,飄在耳邊。
“抱歉,我可能言辭不當……”
“林生。”宋年希打斷他,“為什麼要道歉?”
林敬琛被他問住,看向她的眼睛又快速移開:“……你不是我的妹妹。”
“是……”
“是什麼?”宋年希很認真的問,“不是妹妹的話,難不成,你也和小北他們一樣,是我的床伴?”
“那我表示認同。”
林敬琛聲音裡有一絲愠怒:“年希,過分了。”
宋年希依舊笑得坦然:“林生,是你想太多了。”
說完,自信的女士拎着包揚長而去,鞋跟落在地毯上沉悶地響,隻有空氣裡那一絲甜證明她來過。
許盛言點到為止,消失在了走廊這頭。
回港的車隊氣勢磅礴地上了跨海大橋,許盛言因為工作暫留這邊,不與他們同行,華燈繁城下,那串曾開往新利宮的車牌出現在中段,林硯周的臉映在後座車窗上。
手機鈴打破車内甯靜。
他接起。
“林總,有件事……”
他聽着助理的電話,眉目漸深。
林硯周一路不停,直接趕回了别墅。
太陽徹底落入海平面前,他推門而入,火紅的夕陽透過落地窗,撞進客廳,和海風共舞。
那件原本該出現在不知名藏家手裡的油畫《太陽守護者》,如今正安詳規矩地躺在自己家客廳。
滿目赤紅。
真是見了鬼了。